攻城于傍晚时分继续。刘牢之的兵马虽然败退,但是给守城兵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连续数个时辰的进攻,多次攻上城墙的壮举,不但消耗了大量的守城物资,也给守城方带来了大量的伤亡。
刘牢之在攻城时采取的狙击战术,在攻城进行的时候已经发挥了作用。大量神弩手在城下数十步距离的弧形工事之中对城头守军进行狙击,一旦攻上城头的兵马被歼灭和不得不撤下城墙的时候,这些神臂弩神射手便开始狙杀城头守军。再加上攻上城头的兵马厮杀所造成的死伤,守军伤亡高达三干六百余,也是个不小的数字。
刘牢之的兵马撤退之后,王珣等人知道机不可失,不能让对方补充物资,也不能让对方喘息轮换。兵马是早已经准备就绪的,稍加布置之后,新一轮的猛烈进攻再次开始。
王珣知道,对夏口城的进攻万万不能松懈手软,这是唯一攻破对方防线的突破口。所以,他采取的是亡命式的两败俱伤的作战之法。正如他要用刘牢之的兵马去跟对方换命一样,除了需要乘机消耗掉刘牢之手中这支兵马之外,也是契合他的作战思路的。
所以,王珣下令,将大量的攻城器械推到城下战场。原本黄鹄山顶的位置便不开阔,城外只有数百步的战场空地。数万兵马在此已经极为拥挤。现在又将数百架攻城器械推上来,整个城外战场已经密密匝匝,拥挤不堪。
但王珣不管,他要求将攻城器械前推,数百辆投石车推进到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的范围内,以展开阵型,腾开空间。
但问题是,城头的床子弩的射程高达二百五十步,攻城器械进入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便会遭到对方的打击。对方的床弩可以让投石车损毁。这可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了。
但王珣还是这么做了。他不在乎投石车是不是会损毁,他只需要投石车提供压制,让己方兵马冲到城下进行攻城便可。他已经下了决心。从此刻起,所有的攻城器械或者是攻城的兵马都要抱着全部损毁战死的想法,除非攻下夏口城,否则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他要连续不断地进攻,和对方死拼到底。
傍晚时分,投石车冒着城头床弩的呼啸打击开始往城头投射石块。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已经有五十多辆投石车被损毁。但投石车一旦到位,展开反击压制的时候,还是威力巨大。
无数的石块在投石车吱吱呀呀的磨损声中飞向城头,很快将夏口城东城门以及两侧的城墙笼罩在烟尘之中。无数的大小石块在砸到城墙上和城下时迸裂飞溅,烟尘滚滚而起,遮蔽了夕阳,让城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黄云,颇有未日袭来的景象。
这些投石车因为推进的距离很近,所以甚至可以将石块投掷到城墙内侧,严重的干扰了对方兵马的轮换和物资的补给。守军不得不冒着石头雨进行调度和物资的补充,因此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但是守军没有退缩,他们躲在城楼角楼城垛盾牌后方,蜷缩着身子抱着头忍受着烟尘和碎石的侵袭,因为他们不能离开城墙,他们看到了对方铺天盖地列阵的兵马。进攻就要开始,若不能在对方进攻途中给予猛烈打击,那将错失一个最佳的歼灭对方兵马的机会。
有了之前刘牢之兵马的死战为先例,守城方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城中守将和守军都清楚,不能有任何的退缩。
好在轰炸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开始稀稀落落起来。因为对方的兵马已经列阵开始挺进。
一队队的攻城兵马组成了一排排绵延数里的阵型,前方兵士持盾,后方持刀枪弓箭,再后方是扛着云梯背着钩索的攻城手。在暮色和烟尘之下,他们像是铺在山顶上的一层阴影,开始蔓延吞没所有的地面,往城池方向延伸。
城头守军从尘士石砾中爬起身来,掉落身上的士石,踩着满地的石块来到城垛旁。弓箭上弦,刀枪出鞘,静静地等待着。
晚风吹拂山巅,城头烟尘迅速消散。城上城下在某一刻似乎进入了一种奇怪的静谧状态,所有人脑子都一片空白,眼神空洞的看着他们的敌人。其实,许多兵士即便到了此刻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战。他们只是身不由己,被命令去作战。至于为什么要打仗,意义何在,他们根本没有想过。
呼啦啦山风呼啸,左近山坡上林木萧然。在那同时,攻城方的干军万马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他们加快脚步,伸着脖子呐喊着冲向了城下。
“杀!”
“杀!”
在他们进入射程之内的时候,城头号角声骤然响起,守军将领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传遍城头。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