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出关,一路向北,她才能找到特子,这是玉门守将吕封萧告诉她的。
塞北的夜晚,极寒、冷酷、近乎一头无情的野兽,欲将每个迈进黑夜里的人尽数吞噬。
但真正可怕的并不止寒冷,还有邪魔,她的父亲博卓卡斯替曾不止一次地跟她讲起过有关北荒邪魔这种千手百眼怪物的故事。
在黑洞洞的暗处,它们不知何时,会从哪个角度袭来。
在深夜贸然出关,无异于送死,这不仅需要视死如归的勇气,更少不了万分的警惕。
要知道当年叱咤乌萨斯的温迪戈一族是何等狂态,何等能征善战,却在与关外邪魔一役中逐步耗尽了精锐,从此也步入了灭族的不归路。
若此刻他们几人遇上邪魔,又有谁可以保证能活着回去了?
没有。
没有人能。
没有人能做到。
没有人能如此保证。
但他们为何还要去?
为了朋友。
梅菲斯特忽然说:“既然特哥把我们当朋友,我们也一定不能让他丢人。”
霜星问:“你有没有见过邪魔?”
“没有。”
“再走一个小时,我们就会到那个地方了。”
“什么地方?”
“玉门守军与塞北邪魔的战场。”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世上千百首关于战场的诗,永远离不开压抑死亡与无奈,但也少不了其中豪迈慷慨的一面,就像是生活一样。
失败总是贯穿人生的始终,平均每个月约摸有二十天都是稀疏平常且接近枯燥的,更何况有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许许多多不如意的事。
但生活还是有好的一面的。
霜星眺望向北方的荒野,在模糊的几乎难以辩识的地平线上,她蓦然发现了一丝宛若破晓初晴的亮光。
随后,这束光直冲天际,若是将黑暗的天幕比作沿着地平线向上无限延展的高墙,那么,这束光便是足以炸塌整面墙的炸弹。
天空都已被这光照耀得呈现出一片碧蓝,挂在天幕上若隐若现的流云亦被刻上了一道道剑痕。
目睹此景,霜星脑海里又回想起了那句话:“天地生刀剑。”
他们已接近了光束发出的地方。
光束是经由一柄剑中迸射而出的。
当他们还只在远远望着时,就已看着一个人握着那柄无鞘的剑,那剑上发出的光,就仿佛是世界末日宇宙寂灭后唯一存在的光亮般孤高、寂寥。
另一人与之相对,立在一旁更是寸步不移,手中无剑,整个人却已化作了一柄斩仙诛神的绝世利剑,她的衣衫白得似是经烈火焚烧后的灰烬,双目亦点起了两点独一无二的星火,她当然便是“神剑天师”,郭铸。
霜星也已认出了那握剑人正是特子,只不过他沐浴在万丈光芒中,没人能看得清他的正脸。
此刻她不禁感慨良深。
他距离霜星他们已不足五百米,可他们偏偏却不得接近,这仅有的五百米简直比天堑还要深,比天涯更远。
因为地面同样发生了一种奇妙而可怖的变化:它时而融化为占地百里的熔岩,任何踏足其中之物都将化为灰烬。
又一转眼,它变为了冰封万里,连声音都近乎冻结的冰窟。
再一转眼,雷声大作,闪电匍匐于地,仿佛奔腾的野马,又仿佛百万条毒蛇在择人而噬。
死亡、死路、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