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子此时的神色是孤傲的。
面无表情,心无旁骛,了无牵挂,不可一世。
他本就是一个很少屈服的人,不仅不屈服于枯燥而重复的生活,而且也不向他人屈服。
他过去也笃信一个道理:弱肉强食。
这四个字能阐发出一系列的话:
强者就是要羞辱弱者。
你没本事没地位,说话就等同于放屁。
……
像这样真实而血淋淋的道理,世间还有许多。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
有许多人,在目睹两者相争之时,比起位高权重的强者,他们更愿意去支持不畏强权的弱者。
因为有时,权利、财富、力量也是一种毒药,它们如感染,如病痛般会由内而外地改变一个人的心志。
——就连霜星也不能否认,她的养父爱国者博卓卡斯替在乌萨斯手握重兵时与背叛王庭成为游击队领袖时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所以无论是儒家、佛家或是道家的思想中都主张人在手握大权、或是获得无上力量时绝不可太过猖狂。
就像儒家提倡: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但这句话里并未提及如果一个人得势之后反而去欺压弱者鱼肉百姓,会遭到怎样的制裁,事实上,作恶多端却换得风光无限者大有人在,一心向善而早夭的众人也曾见过。
可是,若是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那究竟天道、大道是否存在?每个人都和善待人又有何意义?如果读书识字学做人二十年、求佛悟道千百年得到的大道理却与现实截然相反,那公道究竟何存?
若真的没有天上的力量能帮人找回公道,那倒不如像今日北荒原野上的这二人一样,不问天,不求神,胜负只在你我。
在霜星等人赶来前,他们当然早就斗过了不止一个时辰。
这种决斗是无休止的,休止的那一刻,恐怕就会是其中一人血流干的时刻。
特子本就是穿越者中的翘楚,一手剑法用至出神入化,更有神功加持,寻常刀剑火烧已难伤其分毫。
他与塔露拉,与博卓卡斯替是不同的,他爱张扬喜猖狂,无论是有钱还是没钱,失忆或是寻回记忆,得志还是失意,他都一样的狂,是进亦狂,退亦狂。
郭铸呢?她是炎国的天师,自技艺初成以来就隐姓埋名,甘愿戍守玉门边关五十载,岁月漫长,可她依旧保持着年轻女子的面貌,按霜星等人的理解来说,她长得很像塔露拉。
这句话说得也不对,她比塔露拉年岁起码要大上两辈,排名有先后,应该是塔露拉长得像她才是。
在过往的这些日子里,她忠诚得像一位信徒,守卫北方边关五十年如一日,练剑五十年,悟道五十年,她当然也认识过不少人,结识过不少的战友,杀过不少该杀的人,她坚信自己这五十年是有收获的。
五十年的修为功力、五十年苦练、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源石技艺与令其青春长驻的秘术,成就了老天师之下难以替代的高手,亦是将士们人人都在仰慕的红颜英雄。
不过,而今她以往的所坚信的道却动摇了,原因依旧是那个人,特子。
他练剑仅两年,败尽天下好手,也败了她,伤了她。
郭铸对此感到绝望,如果五十年苦修却敌不过一个仅浅修两年的异界人,如果五十年修道不及一朝成魔,那她这五十年的光阴究竟是为了什么?
五十年究竟是梦,还是真,亦或是空?
她要胜他,正是为了求一个答案。
她自从五年前败给特子以后,就已不再用剑,而是以己身为剑,她手指的每一个关节,每一缕青丝,每一个眼神,就连每一寸细微的动作,都是剑。
这五年她也终于将神剑山庄三绝剑术的三式融会贯通,即司掌火焰的“焚焚焚”、代表霜寒的“冻冻冻”、彻如惊雷的“隆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