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里不是人!
而是一条狗!
正是乔家兄弟们从流浪以来牵着的那只狼狗。
乔龙龙!
既然被窝里是一直狼狗,那小特去了哪?
霜星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人重重地砸了一下,面对这难以接受的事实,她的神志也变得有些恍惚。
他绝不是从正门溜出去的,这一点她很清楚,因为此时此刻梅菲斯特和浮士德就在楼下,若要下楼就必然会碰上两兄弟。
难道是从窗户?
霜星走到窗台,惊觉上面留下了一道土黄色的脚印。
他正是从这里跳下楼走掉的。
可是她愈发地想不明白了。
特子啊,特子!
你到底去了哪?
你难道撇下我们,独自逃走了?你莫非真的是这样的人?
你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救下达莉娅,带着大家走最险的路奔袭到玉门,这就是你所期盼的结果?
这些问题霜星刚打算在找到他的时候一齐问出,可是她放下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看见了钱,整整齐齐摆在桌上的龙门币、几颗金豆子、还有十来张炎国联名钱庄盖好了章的银票,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一个人如果要逃,当然而且绝对不会把这些值钱的财物留在屋里。
那么可能的结果就只有一个,他已经提前独自动身秣兵厉马先下手为强,目的就是为了在谁都认为他会守约的时候违约,打郭铸这位玉门响当当的头号天师一个措手不及。
这就是他的风格,他的方法,他的道。
在罗德岛那段时间,整合运动这一群人曾跟特子讨论过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天,你会去做些什么?
对于像霜星这样自幼孤苦伶仃,哪怕遇到了爱国者以后也仍旧是吃了一辈子苦的姑娘来说,她的回答是:“我想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在罗德岛当一天的干员。”
大家都很重视她这一愿望,特子却嘲笑她心无城府、胸无大志、难堪大用。
梅菲斯特想做的事是唱歌,因为他自大病初愈以来从没敢真正地唱过一次歌。
浮士德嘟嘟囔囔了半天,才说出了“想谈恋爱”这四个字,他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感情上稚嫩而青涩,比初春的秧苗还嫩,比未熟的青果还青,还要涩。
但特子的说法跟整合运动的这群朋友们不一样,甚至与世上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他说了个最疯狂的打算:“如果我明天就会死?一样是死,那我干嘛不今天就去死?”
这是句只有疯子才会说出的狂言。
那时候霜星没想明白他说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他这是要向死而生。
他要打破郭铸立下的约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可世上一切的事,尤其对每个人而言的大事,也总是需要自己来完成,纵然一大群人在一起,你也只能做自己的事,就算你心中真的有宏愿与忧愁,也没有人能真正帮你分忧。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因自己要做的事,而去害了自己的朋友。
霜星是他的朋友,整合运动的大家都是他的朋友,流浪者兄弟也是他的朋友,这场决斗是否光明正大,是输是赢,他也已不再关心。
在他的预想中,此行突袭郭铸,只要自己发难,全玉门的兵力都会集结起来对抗、围捕他,惊动老天师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其余人就有了逃离的间隙,一路回到幽州。
对于他来说,这场决斗是否光明正大,是输是赢也都已不重要,他只要朋友能顺利离开就已足够。
霜星终于也明白了他的想法,她到现在才真正看清了他这个人。
黑夜,无星无月。
玉门城墙上由源石烧出的烽火将整座城市映照得亮如白昼,北方漆黑的天幕连通着同样漆黑的大地,一望无际,没人能知道在这片黑暗之中潜藏着怎样的威胁。
霜星带着浮士德、梅菲斯特和碎骨姐弟,一同行至了玉门城极北的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