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笺指着她们颇为恼怒,临近的女婢也是倒了霉,被她戳了好几下脑袋。
大抵出了气后,银笺这才放了人,继而高声说道:“别以为你们不是宫中女婢,我便管束不了你们,这长安城还没有我银笺管不了的奴婢!你们是陪着主子入苑受教,不是来享福的,主子辛苦着呢,做奴婢的难不成闲散懒惰,一觉睡到天亮不成!”
“家中主子若是能顺利通过考校,你们自是与有荣焉,若是哪一轮拉下了,也不想想回家有你们好果子吃么?一个两个,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亲姊妹了,告诉你们,出身卑贱者,一日为婢,终身为婢。”
“该做要做,不该说不说,这路长着呢,都给我好好学!”
“今日若不记住我的话,将来入土连遣策都懒得记你!”
银笺训诫着,桑园缓缓落下一缕晨光。
官婢多次小心翼翼地提醒,银笺这才收了阵仗。她捂唇咳嗽几声,而后官婢将桑园前殿的大门打开,让女婢们挨个背上竹筐入园采摘。
萧明月经过银笺身侧的时候,余光瞧了几眼,发现其面庞微肿,眼底有青色,一双薄唇也不似旁人红润。
好大的火气。
***
萧明月跟随人群进入前殿,而后再穿过一扇门,方才来到桑园。
桑园偌大几乎瞧不见尽头,早春的桑叶娇嫩,枝干也不高,恰好能空出道来任人行走。萧明月走入一道,顺手便摘下桑叶,而后她发现临近的几人折枝入筐,便说道:“要摘叶子,不是折枝。”
有一女婢略显羞愧,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采摘。
萧明月掐了叶茎,抬手递给她们看:“简单,就这样。”
女婢有样学样,摘了桑叶放入筐中,而后几人效仿,顺手了便埋头干活。三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手快的人半个时辰便能采摘完成,再慢些地也得要一个时辰。但不知为何,银笺自她们进入桑园后便没有再出现,任凭她们自由操控时辰。
萧明月没有采摘过桑叶,但以前在憉城的清河乡,她同陆九莹见过婶婶们采摘。毕竟行过商干过活,手脚甚是麻利,三筐摘好后,萧明月前后背一个,手中提一个,然后按官婢的提示前往蚕室。蚕室离得不远,约莫两里路。
与萧明月同行的有不少人,她们在蚕室将桑叶交给官婢的时候,官婢查看了几个筐子,说道:“凡是沾上泥土的,抑或折枝的都不算数,要重新摘。”
官婢甫一说完话,就见人群中有两人争执起来。
萧明月探头望去,是先前同自己一道采摘的小娘子,此时她按住竹筐,软声说道:“这是我的……”
“分明是我的!”
后者声音严厉,萧明月也认识此人,是陆玥的女婢。
“你的筐中有折枝,我没有,适才你一听折枝……”
“胡说!我根本就没有折枝,都是一片片摘下来的!”
“不……”
“给我!”
陆玥的女婢将脚下的竹筐摆好,颇为气盛地昂起头来,她特意说道:“我乃城阳王府中人,你是哪来的?我的筐子就在脚下,你的不也在脚下吗?”
“你的才是我的筐子,我摘得干净,手指也磨破了……”小女婢说着便哽咽起来。
“难道你磨破了手便想抢我筐子不成?”
“呜……”
官婢并不理会二人的争执,只是让过关的人放下桑叶自行离去。萧明月本想就此离去,瞧着小女婢缩在那里委屈不已,双手指尖确实有些发红。她上前看了看,筐中折枝不算多,挑拣一番再采摘些新叶便好。
“诺,我的给你。”萧明月将竹筐交换,而后她说,“别哭了,下一次看好自己的筐子。”
“不,不……”小女娘摆着手,眼泪簌簌落下。
“你的手都破了,我摘得比你快。”
此时陆玥的女婢已经交工,她远远睃了萧明月一眼。
收桑叶的官婢出声催促,萧明月与小女娘换了筐子之后特地问了一声:“是否可以重新采摘?”
官婢看着她点了点头。
就此,萧明月重新返回桑园摘满了三筐。交完工后,萧明月也没察觉出采摘桑叶究竟是不是在考校女婢,直到回了云沧苑。
***
陆九莹跽坐于食案旁,看着漆木碗中的清水,再瞧瞧萧明月。
萧明月热汗涔涔,端起食案上清水便喝了下去,而后长长一声喘息:“阿姊吃早食了吗?”
陆九莹摇头:“没有。”
“为何?”
陆九莹眨着一双明眸,颇有意味地说道:“若世夫人身侧的银笺女官来通报,贵女们有无早食,要看女婢的考校。”
萧明月顿觉有不好的预感。
只听陆九莹又说:“听闻你适才没有顺利采摘桑叶,我便没有早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