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荀康府中,赵墨林正通荀康对坐而饮。
赵墨林尚心中不快,因为今日李徽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希望李徽能够出兵争霸天下的精心谋划的一次会议无果,赵墨林心中很是烦恼。
他不待荀康劝酒,自己便已经连喝数杯了。
又一次举杯时,荀康拦住了他。
“墨林,你酒量好我知道,我也不是舍不得这酒。但是你这一杯接一杯的喝,岂不伤身?叫你来喝酒,是咱们聊聊天慢慢品,可不是要你来牛饮的。慢些喝,时间还早呢。”
赵墨林将酒杯放下,沉声道:“德康兄,你似乎一点也不急。你说主公,为何如此倔强?今日苻朗连玉玺都献上了,他却还是不肯表态。还要将传国玉玺送给司马道子。你说,这叫什么事。”
荀康笑道:“墨林,你当我只是请你来喝酒的么?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你也莫要操心。主公心中自有分寸。他这么做,有他的道理。”
赵墨林道:“什么道理?这种情形之下,正是起兵之时。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取建康如探囊取物。拿了建康,大事可定。主公也不是那迂腐胆小之人,为何不肯?”
荀康笑了笑道:“墨林,主公所虑之事,你未必明白。”
赵墨林道:“你明白?你说说。”
荀康道:“我也不太明白,但我能猜到一些。我想,主公未必是不愿,而是时机未到。”
赵墨林道:“眼下还不是好的时机?”
荀康摇头道:“主公之恩惠,只普施于徐州。大晋其他百姓可未必能归心。就算起兵,占了建康,民心不归,却也无用。大晋毕竟立国百余年,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让百姓改变心志,拥戴主公的。主公所虑的应该便是这件事。主公自觉声望不足,所以不肯冒险。”
赵墨林道:“即便如此,传国玉玺现世,也不能拱手送人啊。这算什么?”
荀康笑道:“这或许便是主公的高明之处了。以下之言,都是我的猜测。墨林听则听之,不必放在心上。认同也好,反对也好,只代表我个人的想法。”
赵墨林灌了一口酒道:“你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荀康呵呵一笑,抚须道:“我是这么想的。主公知道眼下德望不足,不可擅动。苻朗献上这玉玺的时机不对,主公留着必成众矢之的,所以他只能献出去。此为其一。其二,这玉玺献给司马道子,乃是祸水东引之计。司马道子得了此物,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其三,司马氏依旧是天下之主,主公要行事,绝不可能从司马氏手中夺取。献上玉玺,表示忠心,表达的便是这一层意思。主公需要一个人替他解决这个困扰。我想,这个人便是桓玄。桓玄野心勃发,此番很有可能要颠覆大晋。试问,如果桓玄击败了司马道子,颠覆了大晋,主公出兵,岂非顺理成章?所以,主公表达对朝廷的效忠,等待桓玄战胜司马道子之后,便是最好的出兵时机了。到那时,就算争霸天下,也不会有任何的阻碍。攻灭的是篡逆的桓氏,而非司马氏。天下人也无话可说。”
赵墨林瞠目道:“哎呦,是这么回事。可能……可能这正是主公的心意。只是他不肯说出来罢了。说出来,便显得……城府太深了。”
荀康缓缓点头道:“主公的智慧深不可测,我等此番行事,确实是急切了些。细想想,确实操之过急了。主公一旦此刻出兵,更有玉玺在手,岂不是让司马道子和桓玄掉头来攻主公么?太不应该了。”
赵墨林重重点头,忽然皱眉道:“可是,若桓玄败了呢?又当如何?”
荀康道:“主公不止一次说过他的预料,他说桓玄会胜。问他理由,主公只说天机不可泄露。而且,我们也得知了那刘裕叛逃至桓玄处的消息。李荣将军要派人去豫章刺杀刘裕,主公却制止了他。豫章之战的消息你也知道了,刘裕弄出来火药了。有了火器,桓玄还会败吗?我甚至怀疑,主公之所以不肯刺杀刘裕,便是要让刘裕以火器助力桓玄得胜。”
赵墨林惊愕道:“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一切……一切都是这般算计的话,那岂不是说……主公……早有逐鹿天下之意?”
荀康轻声道:“墨林,这我便不知了。总之,我越想,越觉得事情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也许这些都是我牵强附会。我见你情绪不满,才请你喝酒跟你说这些。你也莫多言,就当不知此事便是。主公自有谋划,我等不必去逼他。如今日之事,反倒会乱了他心中的计划,适得其反呢。”
赵墨林重重点头,举杯道:“喝酒喝酒,不提了,不提了。”
……
豫章城下,攻城战已经进入了第六天。
但与其说是攻城六天,不如说从第一天攻城之后,其后数日的攻城都不能城之外是攻城。而是攻城方领军将领司马尚之不甘心情愿接受攻城失利的垂死挣扎。
第一天的攻城在最有可能破城的时候,对方用了火器。五座云霄车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次第炸毁之后,攻城方失去了最为便捷的登城方式。当天的战斗也在付出了数干伤亡之后仓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