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缓缓靠岸,平日里繁华喧闹的港口此时更是沸反盈天,只是显出几分慌乱和惊疑不定.
原是那魔君于光明岛外宣战的消息如今已经传遍了整座汪洋的一百零八座岛屿,在郓荒岛上的百姓也都有所耳闻,一时间人心惶惶,本就疲于应付金藤岛不时侵扰的郓荒岛可不愿意再看到气势汹汹的舰队出现在岛屿的海外了,怕是那战乱就要席卷太平盛世。
郓荒岛是圣坤海域中传承久远的几大岛屿之一,虽然不如承源岛那般有与金藤岛直接拍板作对的底气,可是历来繁华王朝鼎盛的郓荒岛却也有和金藤岛虚与委蛇的底蕴,不至于在金藤岛一统圣坤海域的大势下便只能急着依附金藤皇帝的旗帜。
虽然郓荒岛没有正大光明地与金藤岛对抗,可是如今圣坤海域还在抵抗金藤岛侵袭的几大岛屿都知道郓荒岛同样也与承源皇帝有了一番交易。
郓荒皇帝承诺了不会做那墙头草更不会临阵倒戈,只是虽然郓荒皇帝愿意为几大岛屿的抵抗做些帮助,却不愿意显露身影,引来金藤岛的争锋相对,所以如今圣坤海域抵抗金藤岛的势力,便是以承源皇帝在明面引领和以郓荒皇帝在暗面协助的格局,为金藤皇帝的野心增添了好些阻隔。
只是应对金藤皇帝,郓荒岛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可若是那个魔君真的有他所说的倾覆整座汪洋的实力,那么郓荒岛绝对不可能再维持住表面上的中立,一旦席卷整座天下的乱世来临,再想要独善其身就是天方夜谭了。
郓荒岛的寻常百姓不会思量这么多,可是他们亲眼看着海外有无数舰队驶过,依然心惊胆战,惧怕那战乱很快就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距离光明大会落幕不过短短半月时间,可是听说宣艮海域和乘巽海域已经落入了魔君的手中,奉震海域和瀚兑海域也掀起了战乱,更有消息说魔君的舰队已经侵入了圣坤海域,不知道哪一座岛屿会最先遭殃。
郓荒岛的庙堂中枢虽然还在不断消减百姓的恐慌,可也知道不可能真的让整座岛屿都对那些源源不断的战乱消息视而不见。
所以郓荒岛已经开始了战争准备,平日里挤满商船客船的港口开始出现了舰队的身影,每一座城池也都加固了军队的守卫,即便有风雨欲来之势,可看着郓荒岛的准备如此周全,百姓们还是渐渐放下心来,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发觉战争依旧是在距离自己遥遥距离之外发生,百姓们也松懈了心神,愿意对历来太平繁荣昌盛的郓荒岛多些信心,也只将乱世的说法当作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百姓们可以放下自认杞人忧天的担忧,可是收到各大海域传来的战乱消息的郓荒岛庙堂却根本不敢松懈丝毫,只能居安思危,将王朝积蓄千年的底蕴都整装完备,只希望那乱世能够晚些到来,再多些准备。
郓荒皇帝更是纠结不已,不知道是该继续站在承源岛一方,还是跟着金藤岛大树好乘凉。不可否认的是,即便宣战的是魔君,可一旦乱世到来,所有虎视眈眈的野心家都会借此机会对汪洋之上的势力进行重新洗牌,所以此时所做的任何选择,都有可能便决定了未来所在岛屿能够占据何种权势地位。
只是这些高处的思量终究还是落不到寻常市井之间,百姓们依旧想要将自己眼前的日子过好,即便可以高谈阔论些国事天下事,也离不开身前的柴米油盐,总不能因着那传闻里的乱世即将到来就将生活都给丢弃了。
船帆来来去去的港口冷清了些,繁华的城镇却依旧喧哗热闹,置身于人潮如织的街巷之间,渐渐便忘却了心中的担忧,全然沉浸于近在咫尺的寻常日子。
他跟在商船医师言澍的身后走下船只,船长庞域追了上来,与言澍说道:“今后出海一定不如现下安稳了,我也不愿意带着兄弟们的性命去冒险,战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到来,海上肯定是不太平了,我……”
言澍摆摆手说道:“不必多说,我明白的,今后若是还有出海你依旧来找我便可,若是不再出海了也不用觉着抱歉,我在城里的医馆还能过活,不至于离了走船都没有生计了。”
庞域叉着腰叹息一声:“唉,这世道,本以为能够借着光明岛海上商网的东风多攒些本钱,却不料出了这种事情,以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天能够在海上飘着,只能早些准备好另谋生路了。”
言澍也望向海外的方向,语气沉重道:“以后海上肯定不只是天灾那么简单了,人祸要来得更猝不及防,庞域,这走船的买卖不如早些放下吧,寻个安稳活计照顾好老婆孩子就足够了。”
庞域点点头,伸出手挥了挥,说道:“行了,不说了,以前还说要带着你赚大钱的,现在只能是食言了,他娘的,好像是看准了和老子作对一样,还没靠着这艘船多赚些钱呢,就要给卖了,真是不甘心啊。”
言澍看着庞域的神色,知道这个老友肯定还是不愿意轻易放下走船这个买卖的,可是如今的天下肯定不如以前安稳太平,还在海上飘着一定是凶险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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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澍还要出言相劝几句,庞域却拍了拍言澍的肩膀:“算了不说了,走了。”
说完,庞域看了一眼站在言澍身后的那个骨瘦如柴满头白发的年轻人,他凑近言澍低声道:“那个少年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你真要带着一起走?”
言澍回头看了一眼年轻人,点点头说道:“如今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无处可去,若是就这么丢下他,怕是不久后就要孤零零地饿死,既然好不容易救活了,没道理就这样丢下他不管。”
庞域摇头笑了笑,指着言澍说道:“你这个老好人啊。”庞域不再多说,转身挥挥手走向了商船,言澍喊道:“有空找我喝酒去。”
庞域点点头,背影消失不见。
言澍站在原地许久,这才转身看向身后的年轻人,说道:“我们走吧。”
他站在言澍身后点点头,他的手中握住紧紧束缚布条的漆黑长刀,腰间悬挂着斑驳痕迹纵横交错的朱红酒葫芦。
言澍走在前头,他们先是走入了港口不远处的城镇,言澍不厌其烦地为身后的年轻人说解沿途所见所闻,可是他们没有在城镇里停留,言澍在城门处的马肆租了两匹马,然后两人便沿着城外的官道往不远处山林的方向赶路。
言澍与庞域说起的医馆并不在港口附近的城镇里,而是在更远处的那座巍峨的岁禾城中,言澍也没在庞域面前说大话,那间如今由言澍挑大梁担任坐堂医师的医馆生意不错,其实这些年言澍也是看在与庞域的交情上才会答应跟着他出海担任商船医师的,不然他就安稳在自己的医馆里坐诊也足够财源滚滚了,何至于还要出海去冒些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