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那边被郑直一会哭一会笑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俺确实该死,万死不能赎罪。”郑直哭着哭着想到了真定府,真定城外那些被洪水所害家破人亡的人难道不冤吗“老天爷待俺也算不错了,让俺多活了这么久,已经警告过俺了,是俺没当回事。”想起那三道劈向他的闪电,但凡被打中一道,也许就不会如此饱受折磨了。
郑直原本以为他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面对一切都无所畏惧。可这一次,郑直才懂,他啥也不是。可郑直又不甘心,突然他记起啥,迅速的爬到墙根,翻找起来。不多时,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一个装着三粒药丸的透明袋子。
这是从王钟身上搜出来的。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还有六太太的提醒,郑直以防万一万一,就把这些都带上了。为了不被发现,快疼死他了。进来的时候自然要搜身,为此他趴在地上缓了好几日,不过如今证明,一切都值。三月二十二,他只要等到三月中,找机会冲出去,那么缓上几日,就还有机会,唯一的一次机会。若是不成,就死个痛快。
“这就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好一个父父子子君君臣臣……”隔壁又开始阴阳怪气的喊了起来。
郑直原先是极其反感对方讲那些的,可事到如今,却不在乎了。收好透明袋子,凑到墙缝跟前坐下,静静地听了起来。不管是死是逃,他已经没啥可怕的了。祖母有大伯和六叔;两位娘子有六太太护着。至于其他郑家人,郑直也无能为力。
“我们有墨子,我们有韩非子,我们有各种璀璨的文化,可是都被儒家……不不不,儒家也被朱熹,二程他们给毁了。你别不信,我告诉你,你们现在学的《论语》什么的都是假的。汉代都被人篡改了,都是当时人编出来骗人的。”墙壁那边的人似乎都能想到郑直的反应“我有工夫这一本《新学伪经考》你瞧瞧,再不成,《孔子改制考》我也看……你是个人才,可以说给你听。”
“不可能,绝不可能。”郑直狐疑的上下瞅了瞅,果然在裂缝其中一处,空隙有些大,一只眼睛正忽闪忽闪看着他。还好,那袋子藏在墙角,对方瞅不见。不过依旧让郑直不满,立刻凑了过去“赵四郎你咋敢……”
“我就骂了,怎么着?”对方不甘示弱打断郑直的话“瞧瞧你这怂样,都到了这会了,还喜欢跪舔?你还真想给朱家做孝子贤孙?你配吗?整个国家都是朱家的,你们替他们卖命,他们给你多少了?人家杀人不犯法,玩女……”
郑直语塞,却又强词夺理“这天下都是……”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墙壁的另一侧传来了一声怒吼“人人生而平等,玩血统?那是茹毛饮血的时候,我们是‘英雄莫问出处’、‘时势造英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一个要死的反贼跟人家共情,你说你贱不贱?”
郑直恼羞成怒,无言以对,气的吐了对方一口。
不想对方也不甘示弱,同样回了一嘴。于是两个人就隔着墙,开始互相吐口水。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吆喝声“吃饭了。”
郑直没当回事,正准备再吐回去,那边却拿东西堵住了缺口。他也反应过来,赶忙抓起土块烂草将自个这一侧也堵住。
可他听到的却不是力士的呵斥声,而是开锁声。郑直有些奇怪,以往送饭看监力士都是直接扔在福舍门下的小门,从来不开正门,今日为何变了?
片刻后,福舍门打开,走进来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婆子。因为光线原因,看不清对方容貌,可是身形又不像妇人。
待福舍门竟然关上了,提着饭桶的婆子,直接扔了桶,扑进了郑直怀里“亲达达,亲达达,是奴,是奴,母夜叉,奴就晓得达达猜出来是奴了。奴醒过来就成了这个样子,怕达达不要奴了,这才没有立刻跑。奴后悔啊,后悔来了京师。奴还打算逃走跑回去找达达,哪晓得达达早就来了,还认出了奴。奴给达达守着呢。”说着直接去拽郑直污秽不堪的衣服。
“住口。”郑直自然认出对方就是他许久未见的曹二娘。更是他想要忘记,却越来越想的孙二娘。郑直果然没猜错,孙二娘夺舍了曹二娘。郑直也懂对方要做啥,可是他已经这样了,死定了,出不去了。曹二娘可以凭借八当……假如还有八当,还有清白身子,日后有个好归宿“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奴不。”曹二娘又扑了过来“为了今日,奴花了整整十万两银子才换来今个儿。两位姐姐都和奴抢,可谁也没抢过。奴要给达达传宗接代,奴要给达达生孩子。他们不认没关系,奴养着,奴只要达达的,只要是达达的种……奴后悔啊,奴不争了,认命了,奴就是做妾的……”
这一次郑直不等她讲完直接封住了对方的嘴。这个疯婆子,蠢婆娘赢了。不是哪个女人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他郑直能遇到这样的好女人,若是再不珍惜,是会后悔一辈子的。他决定了,假如这次大难不死,一辈子就不娶正妻了。如此,孙二娘和申娘都是平等的,谁也压不过谁。
尽管经过牟北堂的贴心慰问,郑直的身子骨早就垮了。可有些事,解释不清楚,没道理的。曹二娘笨拙的自导自演,嘴里却不停咒骂“杀千刀的,他们都该死,竟然这般欺负奴的男人……”
不晓得过了多久,墙缝中传来了叫好,助威声。
曹二娘送了一下午的饭,饭钱也收了好几次。傍晚时分,才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还活着没有?”夕阳余晖照在福舍的直棱窗时,墙缝里又传来了赵四郎的声音。
“喘着气呢。”郑直疲惫的回了一声,顺手把堵着墙的土块,烂草拿开。
墙缝里传来了笑声“我以为你被榨干了,那动静……啧啧。你媳妇胸大还是屁股大?我听着都感觉你不是要被夹死就是坐死了……”
郑直也不吭声,小心翼翼的靠着墙站了起来。好在他没来得及提裤子,迅速凑到墙缝,朝着里边直接尿了进去。
之后整整五日,郑直都没有搭理隔壁,任凭对方如何咒骂,都不理会。慢慢的隔壁似乎放弃了,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