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舍得?”
薛泯心下一动,忙劝她,“孩子没了,你更该替孩子活下去。”
“我没希望了。”
明徽声音酸涩。
她心中有个大洞,需要很多很多情感做填充,一开始是父母,后来是霍砚深,再后来是孩子——现在没了,没人能弥补她心脏漏风的洞窟。
薛泯眼见她满脸颓丧,不由得道:“你只想着一走了之,可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霍家儿媳,你尸体该入霍家祖坟。你处心积虑谋划这么久,终于逃出来,难不成就这样回去了?”
明徽沉默,想起霍砚深凑在她耳边说的话。
一辈子,这一辈子永远不会让她离开。
这么个丧心病狂的男人,说不准真会做到如此。
“且明氏是师父师娘一手建起,你走了,可就全归明怀礼夫妇了。再者……”
他语气稍顿,面露肃穆之色,“再者害死师父师娘凶手还未落网,你就甘心离开?不愿等凶手浮出水面吗?”
明徽面色稍显动容,心底颓丧趋势减缓。
她努力这么久,不就是为脱出霍砚深掌控,难不成死了之后再回去?
还有明氏、父母,她哪能放下心来。
“明徽,孩子没了,我知道你心中伤痛。可眼下不是伤痛的时候,你失踪后,霍砚深联合海城警方搜寻你踪迹,大有一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疯狂。如今霍家保镖就在楼下,我让人拖延住他们脚步,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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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泯静静叙述,观察她表情。
果真,明徽脸色一瞬紧张,目光死死盯住他。
“保镖,在楼下?”
“是。”薛泯点头,“你若能振奋,我们群策群力,想办法逃脱追捕。你若不愿振奋,我便让保镖上楼带你回霍家。就算到时你求生意识再微薄,我想以霍氏实力,总能吊着你命,你总归死不了。可你谋划这么久的事情便彻底落空,你想想阮老师,想想刘姨,想想我……你舍得?”
明徽沉默,她只觉身体太累,四肢、头脑没有一处不累的地方。
ICU顶灯惨白明亮,她怔怔盯着天花板。
萧瑟灯光落在她面庞,是凄惨的、冷淡的,衬得她面容愈加苍白。
“阿徽,好好想想吧。”
门外,护士在催。
薛泯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离开。
到门口时,明徽忽然叫住他,“薛泯哥。”
“嗯?”
“注意身体,你瘦了。”
明徽惨淡一笑,“谢谢你。”
薛泯刚进门时,她便看见他凹陷的眼窝以及凌乱的胡茬,大概是担心她一夜未歇息。
“好。”
薛泯不再多言,出了门。
明徽心头涌动起一股苦涩,胸腔里各种复杂情感轮番揪扯她心脏,原本破碎的形状更加零落。
她想起孩子。
两个多月的孩子,她最后一次做B超时,医生指给她看,说孩子已初具人形。
她仔细辨别,眼睛、耳朵、四肢,小小的心脏已经开始活动,再过不久,等她的小尾巴消失,就能看见她真正的模样了。
她的孩子,她的亲人。
明徽在发抖,眼角湿润。
她是罪人。
孩子降临时背负着她可耻的愿望,孩子走时承受供养着她的生命。
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孩子死。
心太痛。
明徽瞳孔涣散,甚至想过那时她不该逃走的。
若是不生出逃走的想法,孩子不会没,就算她被圈禁一生,就算孩子会被送给别人,可总归还活着,总归不会出事。
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