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执宜早已流不出眼泪,她替躺在偏房床榻上的薛如宁擦拭身子,替她换掉了被血水和雨水浸透的衣裳。
薛执宜知道自己今日做的并不理智,她明白,她应该保持冷静,不应该激怒薛振通他们。
可是她不是木石之心,即便死过一次,也终究人性难泯,她做不到对薛如宁的死保持冷静,她做不到问心无愧。
薛执宜擦着薛如宁的脖颈,那致命伤,是脖颈上的一个血洞子,奸人捅了她的脖子,便将她丢在暗巷,让她一个人躺着,直到血尽。
她那般胆小,那时候定是怕极了……
秋云的脸上满是泪痕,未免薛执宜更加伤感,她忍下了哭腔,尽可能以平稳的语气,柔声道:“小姐淋了雨,也该换件衣裳,如今未到天暖的时候,小姐莫要着凉了才是。”
素月却是没忍住,哭了许久,此刻仍是呜咽不止。
薛执宜只静静看着薛如宁,她问素月:“素月,大理寺的人来的时候,你也在家,他们是什么说法?”
素月哭道:“大理寺说……说五小姐在福禄坊附近被害,那些地方多有流民,多半是被他们所害,凶手在事发之后就逃走了,因为下了暴雨,现场的脚印也被冲刷干净,要想找到凶手……很难……”
她说着,打开了一个布包:“这些都是五小姐身上的遗物,大理寺的人查验后并无异样,就一并送回来了,小姐您要留着吗?”
薛执宜恍惚看去,却见是一盒浸了水的点心,还有薛如宁今日佩戴的首饰。
等等……
薛执宜拿起一支银簪,她怔怔,声音仍有些沙哑:“流民杀她做什么呢?”
瞬间,她只觉浑身一震麻栗,混沌的脑子也转瞬清明:“凶手未曾对她行秽乱之事,也没有劫走她身上的财物,不为财不为色,为什么要杀她呢?”
三人面面相觑。
是啊……流民也是人,不会无缘无故杀人,若薛如宁身上没有他们所图的东西,平白无故杀她做什么呢?
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大理寺的人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还多,他们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其中异样?!”
“兴许……兴许……”素月眼神彷徨:“兴许凶手原本不想杀人,只想劫财,但后来不小心失了手,便仓皇逃走了呢?”
薛执宜却只是木讷地缓缓摇头:“我不信会那么巧……我得查清楚,我不能让如宁枉死。”
看着薛如宁苍白的脸,薛执宜的眼泪再一次跌落。
尤其是,这个原本该比她活得久的人,这辈子却死在了这个时候。
她心中有愧,更坚信,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反常之事。
……
薛执宜就这般在偏房呆坐了一夜,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蜡烛燃尽。
直到天际泛白,秋云捧着热粥坐在薛执宜身边:“小姐……你一夜未合眼,也不进水米,这样怎么受得了?好歹吃些东西吧?”
看了眼朦胧的天色,她平静接过那碗粥,一点点吃了干净。
她不能熬坏了身子,她还得替如宁找到凶手,把仇报了。
吃罢,她才道:“我没事,我只是想多看看五妹妹。”
秋云握住了她的手:“五小姐也会希望小姐你好好的。”
薛执宜喉间苦涩:“等天亮了,去棺材铺订一台上好的棺椁吧。”
秋云眼圈又红了红,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