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越站在人群当中,欣赏才子们的愤慨探讨与辩驳。
州试考试难度直线上升,许多人被拦在这道坎上,一拦就是一辈子。
州试设置许多考试科目,仅是背诵解意一科就涵盖了九大必修“教材”和两大重要经册,试题越考越刁钻,花样越多。最重要的是策问,主要是对时下国家的政治、经济、法律、军事、政务、漕运、盐政等方面提出问题并作答,除了要回答规定的考官出的题目,还要自己提问自己作答,相当于拟题后作答。
这时候答案显得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什么样的提问能一针见血地戳中改卷官员在意的点,正是考验学子们能否敏锐的觉察到皇帝想要解决的事与国家背后的危机,能不能看到危机与敢不敢提出质疑,接下来就是如何提出质疑与回答应对危机的解决方案。
这种类型的策问是无数寒门考生的噩梦,国家时局一直在变,地方政令也在变,身处小小的地方埋头于土地、单打独斗的寒门学子来说,要洞察国家正面临的问题太难了。
没有渠道,没有人脉,想要获取到正确的信息十分困难,这也正是李三郎一定要进入青石书院的原因之一。
纪清越走进一家临河的大酒楼,楼上的包厢早已人满为患,只剩大堂还有空缺。
空缺指的是空座椅,要想吃饭只能与其他客人拼桌,伙计看他只有一人,努力说服一桌只有三人在用饭的小团体,成功让纪清越拼了一张桌子。
纪清越点了两道小菜,又客气地询问愿意拼桌的客人,得到同意后给他们送去一道菜以表答谢,随后才慢慢围观学子们愤慨激昂地探讨时局的场面。
近两年,官家只做了两个大动作。
大家都知道一直以来官家对匪患耿耿于怀,可官家并未下令让州府组织军队出兵剿匪,而是有意针对佛寺,大力削弱佛寺的影响力,绕了这么大圈子,结果不仅让官家威严更甚,还使得匪患缓解不少。
还有新颁的税法——两税法,随着秋收已经开始,粮税工作也要准备展开了。
无论税法要如何改动,重中之重还是土地,一切问题都是因为土地分配不均引起的。士农工商,全国绝大部分的百姓为农民,可本应占据大部分土地的农民,手里根本没有土地,动荡在所难免。
改革之路是条充满血与泪的艰苦道路,不可操之过急,没有手腕和魄力,谁敢轻易去动那块已经成型的“大蛋糕”。
整顿国内的同时,还得提防外敌,纪清越只是一想,就觉得皇帝的位置很不好坐,要是励志做一个昏君,不顾一切,还能享受几年,但要是决意当一个明君,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得益于这是一个开放的环境,学子们探讨的问题涵盖了从政治到民生的方方面面,努力找到一个改卷官乃至官家感兴趣的问题。
纪清越一边吃东西一边悄悄收集学子们提到的信息,也许是身处地方州府的缘故,但是没有多少关于长安的事,更多的反而是江南三大家遭遇的状况。
“自从官家斩杀江南一大批官员杀鸡儆猴后,官府内空出一大批位置暂时补充不上,于是只得四处抽调,这两年正是绝好机遇,考中了说不定还能调回来。”
“你莫不是馋了珍馐宴?”
“珍馐宴是啥?”
“珍馐宴就是三大家在州试放榜后为各自州试中榜学子举办的欢庆宴!”
“这么说只有中了榜才能参加这珍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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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你当那三大家会大发善心宴请所有学子?”
有人更好奇珍馐宴上吃什么。
“水陆八珍当然少不了,还有山八珍、海八珍、草八珍、禽八珍!如此多的八珍,看看三大家哪家珍馐宴中的八珍最多最齐!”
纪清越表示大开眼界了,竟然还能这么玩!
每年每个地方的录取名额都是固定的,因为江南人多且地方大,分给江南的名额会多一些,每年三四千人参加考试,最后录取百余人。相对于西北来说,西北的录取人数更少,一两千人考试,只录取三四十人。
每年科考的制度使得官员数量过多,庞大而冗杂的体系消耗巨大,不知道被皇帝盯上的有没有科举。
纪清越又坐了许久,一直没再听到其他更有用的信息,看着手心,时间差不多了,他赶忙起身结账,找地方回家。
殊不知,今日难得出来一趟,竟然被不安好心的人盯上了。
纪清越对此一无所知,他警醒地观察四周,确认无人后拐进偏僻无人的地方,等待时间一到,便化为黑雾消失不见。
正是在那一刻,几个鬼头鬼脑的人赶来:“我分明亲眼看着他拐进来这条胡同,怎的会不见人影?”
“这里都是早已荒废的破屋,他来这儿做什么?”
几人推搡着:“自打走出琉璃坊,就被咱几个盯上了,进出得了琉璃坊,果然是个阔绰的公子哥!”
“本想着跟踪尾随弄清门路,没想到他竟然给机会,主动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几人又找了一圈,还是没发现纪清越的身影,一个推一个吵了起来:“怎的不见了?莫不是已经发现我们了?”
“不可能!!我们未曾靠近,始终隔着一条街,他不可能发现得了!”
“那怎的凭空消失了?!他难道是鬼不成?!”
“别吵了别吵了!!我们再摸一摸,定能找到这人的住处!!”
“岳州城内,就没有我摸不出来的事儿!”
几人实在找不到纪清越,只得偷偷摸摸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