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绝望地看着满是漏洞的屋顶,心如死灰。他全身上下早已湿透,上一秒才抹去脸上的水,下一秒又被雨水糊住了眼睛。
他能去哪里躲雨?
李瑜徒劳地擦擦脸,从床上爬下来,一脚踩在水里。雨水从屋顶楼下来,竟然被门槛挡住了出路,在房间里涨起来。
真是好笑。
他什么也没拿,径直钻进雨幕中,往他最熟悉的方向去。
大雨滂沱,与黑暗一起,遮盖了小小的身影。
等到透过门缝看到李四郎家里一片漆黑时,他的心似乎也暗淡了。
他一点都不希望下雨,下雨对庄稼好,但是对他一点都不好。
床会湿,火炉会湿,衣服会湿,什么都会湿掉……
李瑜面无表情地靠着李四郎家的院门坐下,可是院门也只是一堵墙,没有遮风挡雨的作用。
不过现在对于他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纪清越坐在草庐里,听着雨声,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
等被冻醒时,已经不知道是夜里什么时候了,雨还在下,但与傍晚的哗啦啦相比,现在是滴滴答答的,雨势确实是变小了。
雷声远去,倒是不会忽然炸裂开把人吓一跳。
以前是没办法出去,现在有机会出去,却被动地关在画里,对于一直没能出去,纪清越他老早就在心里抗议了。
虽然李二郎家里没什么好玩的,但是一想到外面就是平凡的人间,他就非常乐意出去。
想了想,他确实这么做了。
纪清越走过空地,走上桥,穿越屏障来到书房。
与画里清新的水汽不同,房子里多了一股墨香。
他忽然想起,书架上有一本李三郎抄录的游记,上次只看了一半,里面提到大黎各地的风景与当地的风土人情,对于他了解这个时代很有帮助。
只是出来时忘记带油灯了,于是纪清越又跳回画里把灯拿出来。
因为李家人很放心纪清越,而两个伙计是睡在遥远的后院的杂物房里,杂物房没有窗,下雨是掩着门的,没事他们也不会到院子里,只要纪清越不发出大动静,就不会被人发现,所以他才敢大大咧咧地点油灯。
纪清越翻了翻书架,终于找到上次没看完的那本游记。
正当他刚把油灯的灯芯挑得更亮一些,翻开书册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啜泣声。
纪清越打了个激灵,赶紧看向墙上的画,难道画里还有人?
他站起来,竖起耳朵认真分辨从哪里传来的哭泣。
抽抽搭搭的,像小孩子。
他拉开书房门,仔细地听了一会,好像声音是从院门外传过来的。
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坐在他们院门外哭?
纪清越摇摇头,一脸无奈。
门外的人只可能是李瑜。
可是他答应过李阿翁,不能出去,所以当然不能出面见一个外人。
他想了想,穿过院子来到书房对面的厢房。右边的房间是李二郎三兄弟的房间,此时二郎与四郎两人睡得正熟。
推开一道厢房门,还有一道李二郎的房间门,两道门的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先开外门再开里面的门,任谁都能听出有人从外面进来了,这样可能会惊动到左边房间里的徐晴。
小主,
大半夜地吓一个女生不太好。
纪清越放弃从门口进去。
当上帝关上两扇门的时候,也会顺便关上窗,说得就是现在。
因为大雨,他们甚至把挡雨板也放下来了,一扇挡雨板后还有一扇糊着窗纸的窗户。
纪清越郁闷地捂着脸。
下着雨,小孩又在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哭。
果然会联想到自己当初的那种惨状。
纪清越一手握拳,轻轻地捶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掌心。
有了。
他赶紧跑回画里,回房间拿一条干净的毛巾,又从厨房里拿了几张饼,再用保温杯兑了一些温水,最后从外面的院子里找到李二郎傍晚时穿的蓑衣,卷巴卷巴地将所有东西塞进一个藤筐里,用藤条把藤筐同院门边的围墙吊下去。
于是,李瑜忽然看到一个藤筐从院内被推出来,沿着院墙被藤条牵着慢慢下降。
他下意识地去接藤筐,里面的人好像感觉到手里的重量变轻后,就松开藤条,藤筐便稳稳地被李瑜抱在怀里。
“叩叩——”李瑜身后的院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敲了一下,紧接着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悄悄地说:“明日把东西还给二郎。”
然后这个声音就消失了,留着李瑜背靠着院门一脸呆滞,背后不知是雨淋湿了冷还是吓得一身冷汗才冷。
他低头去看怀里的藤筐,里面有一件宽大的蓑衣,还有一条干布巾,两张胡饼和一个奇怪的罐子,摇了摇,里面好像有水?
摸着手里唯一干燥的布料,李瑜的眼睛又湿了,不是被雨水打湿了,而是温热的泪水,在脸上留下两道有温度的水痕。
他披上蓑衣,用布巾擦了擦头和手,才虔诚地拿起那个奇怪的水罐,不出意外地,打不开。
怕弄坏了,他不敢用一点力。
忽然,门后又传来那个陌生的声音,轻轻地:“忘记跟你说了,你要像拧衣服一样拿着水杯的上下两端,拧一拧盖子就松了,然后里面有一个按钮,按一次就能倒出水,按两次就关上了,水有些烫,你慢慢喝。”
没等李瑜回答,里面的脚步声就离开了。
他按照那个声音的指导,顺利地打开盖子,按下按钮,只听啪嗒一声,倾倒水罐时果然有热水流了出来。
李瑜又惊又恐之余,内心感到的更多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