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面上粟米用斗来称量,斗是容量单位,而斤是重量单位,两者不能直接比较。
“三郎按以往的价格算即可。”
“好。一斗米十三文,一头蒜足要十文,对不对?”
“对。”
纪清越听得好笑,这三兄弟怎么做起算术题。
“一石为十斗,一石为一百零六斤,即一斗为……”
纪清越心算:十点六斤!
“十斤九两六钱。”李三郎继续说:“十斤九两六钱需十三文,即一斤米近乎用不到二文,再便宜些一文也能买一斤米。品质极优的蒜一头重四两,四头一斤,即四十文一斤蒜。”
看看,一斤米用不到二文,一斤蒜就需要四十文,竟然这么离谱。
“如今我尚不知一亩需多少蒜种……只怕需要不少……”
纪清越在里面点点头,十点六斤等于十斤九两六钱,那么这里的一斤就不是等于十两,而是十六两。
按最好的情况来假设,一头蒜重四两,那么一斤大约四头蒜,每头蒜有十颗种子,一亩地足有六百六平米,每十厘米放一颗蒜种,每三十厘米种一排,那么一颗蒜占地零点零三平米,一亩地至少要两万多颗蒜种,也就是两千多头蒜。
最优假设下,种一亩蒜,要花两万多文来买蒜种。
这还仅仅是种子的成本,还没算其他费用,而且不确定能不能成活。
从一文钱一斤米来看,恐怕这里的农户一年内挣得的钱不多,谷贱伤农是永恒的真谛。
高昂的投入让许多人望而却步,只能老老实实种粟米,一年过后还有余粮就让人满足了。
李三郎张了张嘴:“我可以缓两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二郎大声喝止:“不行!大兄与我都不同意,阿爹阿娘也不会同意!我只说想种胡蒜,又不是非要种胡蒜不可!你不万万不可为了我放弃学业!”
“可……”
李二郎恼了:“你六岁启蒙,背诵作词赋诗答策,夫子们无不夸奖,如今读过的书都够摞满书房,怎可功归一篑!你千万不要因我胡思乱想而影响学业,你再说胡话,我便叫阿爹打烂你的屁股,与四郎一样!”
李二郎说着说着,语重心长:“最重要的是胡蒜种子难寻,咱们去买一两头还好,要是去买十头百头,胡商定不会应允!”
最后这句话说到点上了,李三郎闭上嘴。
李二郎一边劝解一边威胁,就怕弟弟突然犟起来不念书,一旦闹到那个地步,他一定会被阿爹阿娘打死的。
幸而李三郎没有再说要退学的话,他怕李三郎继续这个话题,赶紧先找了个借口:“你先整理书房,我与大兄去捡柴。”说着拉着李大郎跑出书房。
九月,秋收过后,大家都闲下来。人要休息,田也要休息,经历过秋收的田一般都会空下来不再种东西,养一养等来年开春,人们将牧草种或麦种撒进中下等地里,明年开春就能收割。
走出书房,李大郎拍拍弟弟,让他不要担心。李二郎叹了一口气出门逛逛,李大郎则回房寻妻儿去了。
院子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土地并不算肥沃,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矮坡,那里被开垦成桑田。
李家的宅子距离聚居的村落有一段距离,走到与他们家最相近的一户人家要大半刻钟,到村落中心就要再多半刻钟。
他们之所以会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建房,是为了离农田更近,每天去田里劳作就不必花费更多时间。
“祥郎!你去哪呀!”
走着走着,李二郎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转身一看,是同村的几个沾亲带故的堂表兄弟,看方向他们好像也要到村子上。“你们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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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村里,我阿爹说如今秋收完毕,有人想把山里的野猪杀了,免得霍霍村里的田地。”
其他人一句接着一句,唧唧哇哇:“我家的田就在那边的山脚下,野猪总跑进我家地里,不知祸害我家多少粟米!”
“族伯早就跟村正和里正提过,刚才村正让人喊阿爹去村里,说是要商讨捉野猪的事,叔伯们要组一队人,找日子上山捉野猪!”
李二郎对野猪不感兴趣:“噢。过几日官差要来收粮了,你们家都准备好了?”
“自然。”说到收粮,他们更好奇李二郎:“祥郎你刚入账,不知分到哪里的田,如今上李村已经没有闲田,怕是要到下李那边了。”
李二郎也担忧:“只盼望能集中些,好歹给我两块肥地。”
凡是入账的男丁,府衙会分一百亩地,这些地除了一大部分是荒地,还有一小部分是以前的人耕作过的地。那些人老了或死了,就要归还一部分或大部分田地,国家再将这些地重新分给入账的新丁。
等他们到村正家,发现村正家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李二郎他阿爹阿娘也在,正围观村正与几个族老讨论猎猪的事。
人群里,被野猪糟蹋农田的人想要报仇,纷纷自荐上山,那些想吃肉的人也自告奋勇,场面一下子就嘈杂起来。
“最近肉价涨得厉害,咱们上山猎一只野猪回来,过年的肉不就都有了?”
“我也去,我家儿郎女娘都吵着吃肉哩!”
争着上山的人很多,大家似乎都不怕野猪,他们之所以这么自信,因为他们都是当兵的,身强体健,平时没少训练或干活,聚集起来,还能怕一群畜生不成。
大黎律法规定,年满二十岁身体健全的男丁都要参军,无战事时军队两年三换,士兵去所在地下辖的营地训练,不训练就在家中务农,武器自备,若此时就要迎敌,他们立刻带上口粮,拿起武器赶往集合地,整队后马上上战场杀敌。
现在只是面对几只野猪而已,一个个都兴奋得很,没人愿意错过这次打猎。
李阿爹跃跃欲试,刚想举手报名就被李阿娘轻声呵斥:“丈量土地后就要去开荒,过不久还要收果子!这时候你进什么山!咱们家又不差这口肉!”
听妻子这么说,李阿爹只得作罢。
不一会儿,村正定好上山猎猪的人,接着定下上山的时间,就在纳粮后两日,最后叮嘱他们带上武器按时到村里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