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声声唤徵】BE纯享(2 / 2)

宫尚角的语气十分郑重,而宫远徵内心却被喜悦笼罩,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但还是应下了宫尚角的话。

【伍】

寒冬匆匆而过,初春新芽显露枝头。

入了夜,无星无月,宫门里唯有医馆的一间房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屋内的木板床上躺着一道清瘦的身影,他紧闭着双眼,微弱到近乎于无的气息,让人不难怀疑那人早已经没了生息。

月长老为他诊脉,脉象涣散不收,浮而无根。举之有无,沉取乃得,重按欲绝。主元气涣散,阴阳俱衰。

简而言之,塌上之人已然是濒死之态了。

可宫尚角却不愿相信,原本那个鲜活、年轻、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如此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任凭他如何呼喊都不再应他。

可事实就是宫远徵身受重伤,医药无救,时日不多了。

自宫远徵受伤以来宫尚角深陷于自责愧疚之中难以自拔,他后悔那天将宫远徵就在身边与他一同去剿灭无锋余孽,后悔他一时失察险些丧命最终却被远徵弟弟以身易之。

无锋彻底覆灭,已再无后顾之忧了,可他的远徵弟弟却也要离他远去了,宫尚角难以接受。

“哪怕寻遍天下名医,我也定然要救远徵的性命……”

话毕,宫尚角已然是泣不成声,只能无助且悲凄地将床上之人的手紧紧握住,生怕一个失神远徵弟弟便真的离开了他。

可宫尚角心中却早已了然,当今世上最好的名医已然在这宫门之内了,可他却无法救自己心爱的弟弟,医者难自医。

宫尚角只能绝望念着:“远徵,你不是曾说只要是自己想救的人便一定能将他救活吗?那你快醒醒啊……你只要醒过来哥哥便信你……”

宫尚角眼底的雾气愈加浓烈,让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光景。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喊他“哥哥”,软乎乎的声音十分熟悉。

回头望去,那是儿时的宫远徵。

他笑着朝自己奔来,许久未曾听到铃铛声也随之响起。

宫尚角俯身蹲下,张开双臂将那小小的一只稳稳接在怀中,然后将他抱起。

“哥哥,你这次走了好久啊……能不能不要再外出了,或者下次再出宫门的时候带着阿徵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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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宫远徵,也是会在他许久未归再度回到宫门的那时,对着自己撒娇,缠着自己下次也将他一并带走。

那时的宫尚角便会拿些自己从宫外特意搜寻来的新奇小玩意来哄他,而远徵弟弟也常常会开心的忘记自己提起的不愿再让哥哥外出的请求。

宫尚角滚烫的泪珠不经意间滴落在宫远徵环抱在他颈后的小手上,让怀抱中的人瞬时紧张了起来。

他吵闹着要哥哥将他放下,又寻遍哥哥身上的伤口。

从前哥哥受了伤,都是他为哥哥包扎的,这次他也以为哥哥是因为受了重伤才会落泪。

终于在手心处发现一道已经结了痂的疤痕,小宫远徵小心翼翼捧起哥哥的手,轻轻地吹着:“哥哥痛吗?”

霎时间眼底便蓄满了泪水,一个劲儿地顺着脸颊滚落。

宫尚角又重新将宫远徵紧紧抱住,对他说:“哥哥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烛灯轻晃,桌上的蜡烛燃了半截。

床上的人似乎是被烛光刺了眼,他的眼皮逐渐有了些反应,被紧握在大掌之间的手指也有了些微微动作。

宫尚角察觉后,匆忙将眼泪抹了去,转头去查看弟弟的情况。

“远徵……”

虽已是极力克制,但话底的哭腔却是难以掩盖。

宫尚角鲜少落泪,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可即便是从小便跟在他身边的宫远徵都未曾见过宫尚角掉过一滴眼泪,可今日他却一次看了个够。

反正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宫远徵便没有制止。

“哥……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宫远徵虚弱地对他说着,可宫尚角却不忍心看他如今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便出言制止:“远徵等你好了以后,再同细细哥哥讲来……”

可是没有以后了,宫远徵比谁都清楚自己如今已经是风中秉烛,没有几时好活了。

“哥……在那个梦里大家一切都好好的,没人死去。除了我心爱之人……”

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心中悲痛难忍,到这宫远徵便停下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梦境之中他有一心爱之人,两人历尽千辛敞开心扉,彼此接受,可最终的一切却仍然是化为了乌有。

梦中的一切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怀中心爱之人的生命一点点地流逝,感受到她身体的最后一丝余温逐渐消失。

嘴中咸涩难忍的血腥味以及那锥心刺骨的痛,都仿佛他曾亲身经历一般,不似梦境。

宫远徵心脏突的一跳,几乎感受到了真切刺痛。

“哥……”

宫远徵突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靠在床边,拉住哥哥的手。

如今的宫尚角看着气若游丝,行将就木的宫远徵,才明白了那日他用那被挑断了的手将昏迷不醒的自己带回时该是多么的无助。

那时的宫远徵拼尽全力抓住了他的手,可如今呢?他也想紧紧抓住他的手。

“马上就能见到郎弟弟了……享受了哥哥这么多年的宠爱,这下该换我来照顾他了……”

“傻子,郎弟弟比你年长,不用你照顾……你也不许给我死……我已经失去一个弟弟了,不能再没有你了……”

宫尚角一直在隐忍,不愿在宫远徵面前表露出他的绝望与无助来。

宫远徵看着哥哥,也一直在努力笑着:“哥……我听老人说,人死后永远都会保持在他生命最后那一秒的样子。郎弟弟的年纪应该与我遇到哥哥的年纪那般大……往后在下面,我会像哥哥疼爱我那般,将所有爱全部给了郎弟弟,就好像他从未失去过哥哥般……”

最后的话说完,宫远徵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仰面倒在了床上,眼前开始追忆起曾经的过往。

人们都说,人在临死之前眼前会闪过曾经过往的一切,那便是“走马灯”,回顾曾经过往,他未曾有过遗憾。

能生于宫门,与宫尚角成为兄弟他亦不悔。只是害怕他离去后,独留哥哥一人孤单度过余生。

寒风入帷,拂灭窗前的一支伶仃白烛,又将炉中的热炭吹的更旺。

床上那人合紧的双眼从那时起便再也未曾睁开过。

【陆】

医馆前的小池里,锦鲤甩尾,溅起一小片水花,声音在幽静的庭院中更显突兀。

柔和清风拂过水面,引得湖中荷叶轻摇,也衬得人心微微涌起些波澜。

一双黑色绣纹的靴子穿过栈桥,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

来人身姿挺拔、威赫,侧脸轮廓英挺,严厉的眉眼间却带了几分柔情。

自从那日宫门与无锋生死之战,宫远徵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过后,宫尚角便日日都会来徵宫医馆和他说说话,企图早日将他唤醒。

墨衣于风中轻动,带起阵阵微风,拂过医馆门前悬挂起的铃铛。铃铛声声,伶仃清脆,屋内沉睡着的人眉头突然紧锁,表情逐渐变得痛苦。

走到门口处的宫尚角却刚好将这一幕收于眼底,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情绪终于于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小主,

他慌忙迈进屋内,将床上之人的手紧紧握住,一声又一声地唤着“远徵”。

宫远徵眉头渐渐舒缓,脸上表情也重新归于平静,但最终却再未有任何反应。

宫尚角大声呼喊着守在医馆内的大夫,没过多久众人又将木板床团团围住,气氛又如当初宫远徵刚被送回的那日般逐渐紧张起来。

入了夜,房间内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宫尚角守在宫远徵身旁,害怕弟弟再次醒来时他会错过。

满心期待过后的空欢喜一场,似是要比从未得过要伤人的多。宫尚角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宫远徵,眼眶渐渐发红,已经隐隐有些泪光。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宫尚角抬头望去,见上官浅手中拿了一件黑色大氅来,他默默扭过头去将眼角泪水抹去。

脆弱的一面宫尚角从不愿显露于人前,尤其是他心爱与在意之人面前,每次受伤难过也只能像野兽般默默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可他的每一次脆弱,上官浅却总能轻易看穿,她常常试着走进他的内心,一次次的碰瓷最终也换来了他的以心相待。

上官浅将大氅披在宫尚角的身上,看着他麻木而僵硬的背影心中有些心疼。

“公子……我来守着徵弟弟吧。”

“不用了……远徵醒来看不到我,他会害怕……”

宫尚角目光柔情看向那张沉睡的面容,与记忆中那张稚嫩的脸庞逐渐重合,又仿佛回到了从前。

突然的高烧让小小的人儿一病不起,睡梦中的宫远徵就只是一个劲地喊着“哥哥我怕”,却也不肯让别人近身。

就在一众大夫束手无策之际,从宫门外匆匆赶回的宫尚角直奔徵宫而来,将烧的滚烫的宫远徵紧紧抱在怀里,喂药、擦身事事亲自而为,直到宫远徵彻底痊愈。

后来,宫尚角曾问过宫远徵,睡梦中的他究竟为何而怕?也正是那时起他才得知了自己一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徵弟弟,实际上是怕黑的。

他才知道,看似事事都顺从他的徵弟弟,实际面对自己之时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公子……”上官浅的声音将宫尚角飘远的思绪重新拉回。

“徵弟弟长久都未苏醒,是不是与她有关?”

再次提到那人时,宫尚角脸上浮现出淡淡愁容来,问道:“她如今下葬了吗?”

“云为衫说想让他们见最后一面,便一直将她的尸身存于雪宫冰棺之内……”上官浅话中也有些淡淡的忧伤。

“见了又能如何呢?只会让活着的人徒增伤悲罢了……”

这么久以来,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宫远徵面前再提及那人,从前只怕他再受些什么刺激,而如今宫尚角只愿宫远徵能给他些什么反应。

两人正在感慨,一转头却看见宫远徵睁着眼睛默默看着他们,眼神中有些迷茫。

“又是梦吗?”宫远徵小声嘟囔了一句,手中却突然有了实感。

“远徵……”

听到宫尚角叫他,他才试探性地开口喊了一声“哥”。

“徵弟弟……”

又一声熟悉的声音,等到看到上官浅的那一张脸时,他神色迷惘,看着眼前那“死而复生”的上官浅,心中有些意外。

他明明记得上官浅已经死了,而他也已经死了,可如今两人为什么又仍旧好端端的在徵宫医馆里?

此时的宫远徵一时难以辨明梦境与现实,可紧接着他的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当初掌内力落在他胸口处的痛感,让宫远徵彻底顿悟。

原来如今才是现实,而那令众人都深陷其中的痛苦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而梦里梦外真正承受永失所爱之人痛苦的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云为衫没死、上官浅没死,就连他都好好地活着,所以从始至终死的就只有他的爱人。

痛苦的记忆一股脑儿的涌进他的脑海,将他又带回了无锋攻入宫门的那日。

而那日宫子羽、云为衫、宫尚角、上官浅四人皆已进入后山深处,为了阻止后山异化之人涌出。而守卫宫门前山的任务自然而然地便被交到了宫远徵一人的身上。

他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懈怠。他以为自己可以不负哥哥和执刃所托,将前山守好。却不曾想无锋趁宫门前山薄弱之际,倾巢而动,直逼宫家大门。

旧城山谷地貌奇险,易守难攻。宫门内部遍布岗哨暗堡,机关暗道四通八达,且常年森严戒备,无锋根本无法从外攻入。

宫远徵也是这般认为的,他令他未曾想过的是,宫门之内一直以来都隐藏着个更大的“威胁”,那人便是无锋之内神秘莫测的魉。

她趁众人于高处布防之际,将打伤守卫,大开宫门将无锋之人放入。

毫无防备的宫远徵无奈只能率领宫门侍卫拼死反抗,为后山深处的四人尽可能的争取更多时间,同时也在为自己争取援军的机会。

宫尚角临行之前曾对他说过,只要宫门陷入危机,便可发出响箭,届时那些与宫门结盟的宗族便会前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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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锋之中,点竹和两个魉同时加入战斗,宫远徵即便率领红玉侍卫与他们相斗都占不得上风。

危急关头,月长老和雪重子从后山赶来支援,才勉强与之抗衡。

宫远徵一人面对点竹,空有满腔怒火,实则是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甚至是落于下风。

点竹似是不愿与他再作纠缠,将全部内力汇于掌间,朝着宫远徵的胸口而去,反应之快他根本无法躲闪,如此一击必然致命。

就当宫远徵已经坦然接受自己可能无法再与哥哥相见,一张熟悉的面容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生生替他接下了那一掌。

已经离开宫门的云以抒,此刻突然出现在宫远徵的面前,违背点竹将他救下。

两人被强大的内力震得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而云以抒则落在了宫远徵的胸口上。

点竹震惊了一瞬,但很快她便又朝着两人攻来,未曾想过给他们留下活路。

就在这时,一阵破风声从宫远徵耳边响起,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他面前的点竹重重地摔了下去,口吐黑血,眼睛瞪得极大。

似乎连她自己都未曾想过,终有一天她会死于她最熟悉的两人手中。

箭是上官浅射出的,而毒则是云以抒事先在点竹的茶水里下下的。

宫远徵看了一眼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又看着迟来的哥哥满脸无助。

“宫远徵……”

云以抒用手将嘴边的鲜血抹去,又伸手抚上他的面庞,让他的脸重新面向自己。临死之前,她想再好好看看宫远徵。

而宫远徵的心却如同被撕裂一般,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不能保护她。

宫尚角来不及顾及两人的情况,便加入了混战之中,而其余众人也纷纷加入战斗,给两人留下了最后告别的机会。宫远徵紧紧地握住云以抒的手,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宫远徵……”云以抒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宫远徵哽咽着,他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沙哑,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云以抒,你不要睡,我带你回徵宫医馆,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宫远徵泪流满面,挣扎着想要将怀中的人抱起,可因为自己也被点竹内力所伤再加上身上不少处外伤,让他再无余力,两人又重新重重地摔落于地上。

云以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但她并不害怕死亡,她只怕自己会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只希望能和宫远徵在一起,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宫远徵抱着云以抒,感受着她的生命渐渐消逝,他的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奈。他知道,自己无法挽回云以抒的生命,但他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守护她。

“宫远徵……我曾听人说过人死后最晚消失的便是听觉……所以你同我说说话好吗?我想听着你的声音……”

她从来未对任何人提及过,她怕黑、怕孤单、更怕失去。

云以抒的眼角挤出一滴泪来,如那颗眼泪一样,她将自己推出了他的人生。

那未说完的话,她只能于心底默默诉说:“宫远徵,从前的我选错了路,骗过你,也曾做错过事,这些我皆已遭受了报应。可我真的后悔了,倘若重来一次,我宁愿做路边乞讨的乞儿,哪怕再无机会与你相遇,我也绝不愿再踏入无锋半步……”

“与你的种种过往我皆不愿忘却,可倘若真的有孟婆汤,我希望是你饮下此汤,永永远远的忘了我,继续做此生无忧,受尽万般宠爱的宫三少爷……”

宫远徵怀中的云以抒,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的手也渐渐松开了宫远徵的手。

他强忍失态,泪盈眼眶,将怀中之人紧紧抱住,企图用自己身体的温热去阻止云以抒身体余温的逐渐消逝。

绝望、痛苦、不舍的情绪最终逐渐归于平淡,他就那样静静地抱着怀里的人,仿佛此生都不愿再与她分离。

云以抒想在最后听着宫远徵的声音离开,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呢?

那天的宫远徵也不知道自己对怀中的人说了多久的话,却只记得自己曾无数次呼喊她的名字,可她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一声一声地唤他“徵公子”了。

“为什么明明是你先靠近我的,可是最后舍不得的却是我啊……”

最后一声嘶吼,宫远徵悲痛欲绝便昏死了过去,如此一睡便已过了数月。

宫门中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过医馆,都曾尝试着将宫远徵唤醒,可却无人能成功过。就连宫尚角天天唤他,他也未曾有过一丝苏醒的迹象。

就当众人陷入绝望之际,宫远徵却突然苏醒了过来。

愣神许久过后,回过神来的宫远徵才问道:“哥。我睡了多久?”

“已经三个多月了……”

这三个多月里,宫远徵吃不进任何食物,就连汤药旁人都难以灌下。于是宫尚角便日日来这医馆,亲自给宫远徵喂药、喂些流食,为他擦拭身体,天天唤他“远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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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这么久了啊……”

宫远徵眸色黯淡,在他眼中看不出一丝生机与希望来。

“大夫说你是因为身受重伤,再加上伤心过度这才一度昏睡不醒的……”

虽然那日点竹的那一掌并未直接落在宫远徵的胸口之上,可点竹那强大的内力再加上他接住云以抒和她一同落在地上时的强大冲击,导致他的胸口处的肋骨和胸椎皆被震断了,精心调养了数月这才痊愈。

虽说如此,可那内力还是伤到了宫远徵的心脏,他的身体也已经不如从前那般。

身体上的伤病已然痊愈,可他心中的病痛却难以消除。

实实在在将点竹那一掌接下的云以抒却没有那么好运了,她的胸口处的肋骨连同心脏皆被震碎了,即使是扁鹊在世那也是回天乏术了。

而宫远徵精通医理,他又如何不知怀中之人已是必死之势了。

最后的时间,他能做的就只是好好陪陪她。

想到这里宫远徵的一滴热泪突然滚落而下,滴在了宫尚角那正紧紧握住宫远徵双手的手背上,那一滴泪水仿佛将两人的情感同步到了一起,此时的宫尚角心中也异常沉闷。

“哥……我想见她……”宫远徵脸色骤然苍白,声音颤抖。

【柒】

后山雪宫里,呼啸的雪声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庭院里望着雪山入口处发呆。

院中风雪呼啸,寒风夹杂着的簌簌雪花疯狂舞动着,眼前的一切早已模糊不清,可

寒冰莲池,空气中的那些冰霜仿佛能透进人的骨髓里,带着刺痛。

朦胧的天色中,隐约能看到两道人影朝着他走来。

人还未走近,雪重子便迎了上去。

宫远徵刚苏醒不久,如今身体虚弱还需被宫尚角搀扶着。而雪重子也是刚刚得知宫远徵已苏醒的消息,猜到他必然会先来他这,便早早在外等候着。

“雪长老……”

宫尚角正欲开口,雪重子却道:“我知道,跟我走吧……”

雪重子在另一侧扶住宫远徵,而后宫尚角向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走进房间里,雪重子拿出那个圆形玉佩,放进石门空缺的那个圆洞。沉重的石门被缓缓打开,汹涌的白色寒气瞬间从里面漫进房间。

刺骨的寒意,瞬间将几人笼罩。宫尚角和宫远徵机械的跟在雪重子身后,往洞穴的深处走去。

与以往不同的是洞穴尽头的寒池旁多了一副冰棺,孤零零地坐落于这个鲜少有人踏足的石室当中。

冰棺里躺着的正是宫远徵日思夜想的人儿。

短短几步的路程,宫远徵却是踉跄着移过去的,他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最后一步几乎是瘫倒在了棺旁。

云以抒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嘴角还挂着些笑意,与他最后见她倒在自己怀中那时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她的脸上早已没了月色,浑身的皮肤上挂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宫远徵颤抖着双手抚上她的面容,感受到的却是直钻心底的寒意。

石门处的两人对视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宫尚角将身上的大氅解下后披在宫远徵的身上,便和雪重子退出门外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宫远徵才拖沓着步子缓缓走出石室,室内带出的寒意让原本暖和过来的宫尚角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赶紧上前迎上宫远徵,将他紧紧揽在怀里,原本想要埋怨两句,却见他如此模样只好作罢。

他想来是了解他这个弟弟的,骨子里倔得很,倘若自己不曾答应让他来此,日后怕是更麻烦。

不过也好,早日见过那便早日放下的。

逝者已矣,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开启新的生活。

他坚信远徵弟弟一定能想的通的,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的远徵定然也会回到他身边的。

事实似乎也正是如此,那日过后宫远徵好像忘却了从前的一切,虽然少了些笑容,但至少不似从前那般面无生机了。

宫尚角常常对枂儿和穆儿说,远徵小叔最怕寂寞,你们二人可要多多去陪陪他。

过去、现在,乃至未来这徵宫就唯有他一人了,

两个孩子似乎也能感受到远徵小叔与从前不同,虽常常去与之相伴,但都下意识的不去提及那些他们从下人那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宫祁羽也素来喜欢亲近宫远徵,常常到医馆里来缠着宫远徵教他医术,想来也是因为他略有天赋,再加之徵宫除了宫远徵外再无后人,他索性悉心教导,将他那一身本领皆传授了给了宫祁羽,也算是不让徵宫医术在他这断了脉。

说来倒是奇怪,过去的宫远徵有多讨厌宫子羽,如今就有多喜欢宫祁羽这个孩子。或许是在他的脸上,他能看到些属于故人的影子吧。

可惜的是他只醉心于医术,有关毒术却是避而远之,这倒是与她不甚相同。

可惜了,倘若他离开了,这徵宫冠绝江湖的毒术恐怕便会就此没落了吧。

明明曾有人答应过他,要与他一起将徵宫毒术再上一阶的,明明过去还非要与他争个高下的,怎么就失约了呢?

小主,

宫紫商与金繁也已完了婚,商宫里也添了人丁,如此宫门便更加热闹起来了。

从前只叹是宫门人丁稀薄,唯恐断了香火,如今各个除了徵宫,各宫之中都再添新人。

人们常常踏入这过去鲜少有人来过的徵宫,企图将些热闹气息带进来,几经尝试后却只是徒劳,索性便不去扰他清静了。

众人也都知,虽然当初宫远徵是被人救下才保住性命,但还是受点竹内力波及损伤了心脉,日日服药却也总不见好。

甚至有好几次宫远徵险些撒手人寰,所幸是被月长老救下,用雪宫里的雪莲吊了半月,才算脱离了危险。

宫尚角走遍天下寻尽良药却始终无法根治宫远徵的心疾,每当他偷偷落泪之时,月长老也只是安慰他:“心疾易愈,可心病难医啊。”

宫远徵自己心中放不下,旁人任谁都只是徒劳。

宫远徵久病榻前之时,众人皆只是偷偷抹眼泪,可雪重子却态度坚决:“我去雪山再寻出云重莲的种子来……”

宫尚角虽心怀期待,却也深知当初远徵弟弟寻遍雪山也只是找出了那么几颗散落在冻土层里的出云重莲种子。

世间雪山多的是,雪重子坚信只要他肯去找便一定能将出云重莲寻来。

用他的话来说,当初自己吃了宫远徵那仅剩的一颗出云重莲,如今便是将命赔给他,他都丝毫不会犹豫片刻。

自那以后雪重子便出了宫门,一连数月没了任何消息,宫门里派出的探子一波接着一波,却还是没能寻到雪重子,就当众人彻底绝望之时,一株出云重莲连同一封信一起被送回了宫门。

信中大致内容,雪重子不负所托最终寻来了出云重莲,当初的那恩情今日终将能报,他便了无遗憾了。

而在信的最后雪重子坦言:“过去我是为宫门而活,如今完成使命,我想自私一次,离开宫门去看看苏寻雪和宫子羽口中那外面的世界……”

宫子羽和宫尚角便成全了他,自此也未在将他寻回宫门,而是放他自由。

而宫远徵在服下出云重莲后身体是好了起来,却也像月长老所说的那般心病难愈。

从那以后,宫尚角似乎也明白了,他的远徵弟弟似乎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正是有了宫远徵的对比,众人或许才能更深切感受到那人毫不犹豫地接下那掌来时,心中对宫远徵一定是有情的吧。

当初众人赶回前山之时,云以抒在宫远徵的怀中早已断了气息,只是宫远徵不愿相信,一直死死将她揽在怀中不愿松开。

直到后来宫远徵昏迷过去,众人也是费尽力气才将二人彻底分开。

月长老在验过尸体后,沉默了许久不曾说过一句话。

他从未见过死状如此惨烈之人,浑厚的内力汇于掌心,击在她的胸口处,生生将骨头劈断,心脏也被震碎了。

难以想象,最后的段时间里她承受了怎么的痛苦,却仍能笑着同宫远徵告别。

【捌】

明明雪重子早已离开了雪,不知从何时开始,宫远徵开始频频出入于后山雪宫,还派人去雪山上凿了新的冰块运下山来,瞒着宫门众人不知在忙着什么。

自从宫子羽卸任,将执刃传位于宫尚角,而自己带着云为衫隐居于后山风宫之后,宫尚角便常常忙的见不着人影。

而宫远徵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无时无刻不待在角宫里陪哥哥一起,只是偶尔在宫尚角闲下来的时候,亲自去医馆看看他又或是撵着两个孩子多去代他陪伴远徵弟弟。

他想着余生漫漫,未来还有好长的路要和远徵弟弟一起走呢,不必急于这一时,如今的宫门更需要他来支撑。

自己将一切安顿好后,他定会日日陪伴他的远徵弟弟,抚平他内心深处的创伤。

宫尚角以为他们之间还会有好长好长时间的,直到后来宫远徵将匕首狠狠插入自己的心口,哭着对他说。

“过去我因郎弟弟之死一直活在愧疚当中,所以我拼了命地对哥哥好想要弥补。一只左手换哥哥一命,很值……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心中的愧疚才算真正释然。可是,未来我真的不想再活在愧疚当中了……”

此刻宫远徵脑海中全都是那日云以抒替自己接下那一掌,最终却死在自己怀中的画面。

“哥……求你,放我走吧。她一人躺在那寒彻入骨的冰棺之中,太孤独了,我想去陪陪她。”

宫远徵看向宫尚角的眼神中满是祈求,可宫尚角却搂紧了怀中之人,不断质问着:“那我呢?你忍心留我一人?我已经失去一个弟弟了,求你……别走……”

宫尚角从未如此失态,唯有亲眼目睹母亲与郎弟弟死在他面前的那日,他才明白面对死亡人是多么的无助。

宫远徵笑着擦去宫尚角眼角的泪水:“哥,你答应过我的倘若有一天我做错了事情,你不会怪我……”

“哥,对不起。这次就让我自私一次吧……”

他实在是太痛苦了,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提醒他,那些因他而死去的人,原本会有更好的未来的。

小主,

从小时候起他便是一个人人口中的灾星、无心之人,凡是他亲近的人皆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他害哥哥失去了至亲之人,害自己心爱之人因自己而死,如今竟还害得哥哥日日活在对自己的愧疚当中……

他不愿再如此了,倘若他的离开能换来哥哥的解脱和自己的心安,那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时间会冲淡一切,哥哥也总有一天可以忘记他,忘记那些曾经自己带给他的痛苦。

他会与爱他的妻子相伴到老,会有很多很多孩子将他的爱全部分去,将他内心那些伤口一点点抚平。

而自己也终于解脱了。

看到宫门一切都已重新步入正轨,人人都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幸福,在这世间宫远徵便再无遗憾了。

宫尚角紧攥着宫远徵那握在插入他心口的那把匕首上,眼见血染红了他的双手和袖口却又无能为力。

明明刀并非插在宫尚角的心上,可为什么却他觉得自己心痛的即将要窒息。

宫远徵嘴中喃喃:“一命抵一命,不亏了……”

随后便没了动静,嘴角仍然挂着的笑容,竟让宫尚角生出一丝错觉来。

他的远徵弟弟又在与他玩笑,他不过是睡着了而已,明天一早他便又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远徵弟弟。

可任凭他如何呼唤,怀中之人却再无了反应。

宫尚角顿时觉得心脏处的顿痛似乎变成了一把钝了的匕首在不断的翻搅,疼得他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被他握紧的那只手最终是卸了力气,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般追在他的身后,扯着他的衣角求他别离开自己了。

“远徵……”

宫尚角伤心的说不出话来,就只是一味地叫着“远徵”这两个字。

因为宫远徵曾经对他说过,人死后最后消失的便是听觉。

那天他对躺在她怀中云以抒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倘若有离开的那一天,他也希望最后听到的能是哥哥的声音。

“徵弟弟……”这是他最后一次唤他。

从此以后,任他如何呼喊,再无人能答他,也无人再追在他身后唤他哥哥。

离开之前,宫远徵曾哭着对他说:“哥……原来她离开时是那样的痛……”

可宫尚角想对他说的是,哪怕刀未曾插入他的心口,可自己心中的痛却不比他少半分。

寒来暑往,夏始春余,年月周而复始不曾断绝。

只叹岁月不堪数,故人不如初。一切都好似昨日,却已是青丝染霜,青丝断裂。

宫门里的后辈也皆已长成了那般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一切似乎都已经变了。

可唯独徵宫仍然保持着从前的那般模样,这么多年来不曾变过。

墨池旁的台阶上那一道道宫远徵曾刻下的痕迹也成了宫尚角这么多年来的唯一念想,每当抚摸在那凸起的划痕之上宫尚角仿佛又感受到了宫远徵那身体的余温一般。

过去他在书房处理公务之时,宫远徵常常会陪伴在他的身边,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墨池旁,不去打扰他。

为了打发无聊的光景,宫远徵便拿出哥哥曾赠予他的匕首蹲在台阶旁,一点一点地刻下自己的名字。

他想将自己永远留在这里,永远留在哥哥身边。

事后又怕哥哥责怪便磨蹭着不肯离开那个被他划过的地方,那时的宫远徵年龄尚小,在宫尚角眼中无论他做些什么,就好似小孩子调皮捣蛋般,自己也全当是宠爱弟弟未曾训责过他。

就连后来下人想要重新将那处翻新也被宫尚角果断拒绝了。

曾经是那样讨厌别人染指自己私物的宫尚角却一次又一次地为远徵弟弟破了例,而宫远徵不知道的是那些一味的纵容和宠爱都并非是因为他作为郎弟弟的替身所享有的。

一切就仅仅是因为他是宫远徵,是宫尚角心中那独一无二的远徵弟弟。

墨池如初,可人却不复从前。

如今宫尚角再次来到墨池旁,却只能靠着那仅有的痕迹来怀念那离他而去的徵弟弟了,也只有此时他才能视若无人的痛哭流涕。

每年上元节那晚,上官浅总会多做出一只灯笼来,让宫穆角送到徵宫里去,带给远徵弟弟看。

而宫穆角也总是能在远徵小叔的房间里发现那已经消失了一天的父亲,是那样的颓废和无助。

虽说如此,但宫穆角却从未觉得远徵小叔已经离他们远去,相反的是宫门里所有的人都仿佛约定好了般常常提起他来,无论任何事都不会忘记还有他的一份。

就连远在后山深处风宫内的宫子羽和云为衫夫妇二人也时常挂念着徵宫,而宫祁羽更是舍弃与父母相处机会,索性回了前山搬进了医馆。

宫远徵曾对他说过,徵宫未来便拜托他了,所以宫祁羽这么多年来丝毫未曾懈怠过。

那时的他还不懂宫远徵话中的隐含之意,全当做是远徵小说在夸赞他的天赋,将自己当做信任之人,可后来他才明白了那原来是托付。

后来,在宫祁羽的努力下,徵宫一切都如宫远徵在时的那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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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就无心少主之位,更何况在宫穆角顺利通过三域试炼后他更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宫祁羽从不认为执刃之位是他的心之所向,相反他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来去自由、无拘无束的人。

与他一般同样向往自由的人还有上官枂,可作为孤山派传人的她却无法轻易舍弃一切去寻找那所谓的自由。

因为她从小便知道母亲为了重振孤山派付出了怎样的心血,也明白了自己的责任与使命,原本她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仅限于孤山派时,上官浅却鼓励她勇敢的去追寻自己心中所想。

上官浅告诉上官枂未来自己会是孤山派的掌门,可如今的她就仅仅是她自己,所想即所做,未来才会不留遗憾。

于是她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追梦之路,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遇到了宫门里那消失了很久的雪宫后人和他的妻子苏寻雪的合葬墓。

墓碑“雪重子及爱妻苏寻雪之墓”赫然几个大字唤起了她的回忆,她隐约记得父亲曾向她提起过有关雪重子的过往,而自从他消失以来宫门也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他的踪迹。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处村庄,如今竟已经殒身,无人知道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上官枂也只是从村庄里的一个老妇口中得知,原本是一个丢了记忆但似乎身份地位都非同一般的年轻姑娘先到了这里来。

后来待到那个姑娘安顿好了后,又先后来了两波身着黑衣的神秘人。

两波人从服饰和气质上看来似乎是同样的身份,可所行之事却全然不同。

第一波人来时就只是朝她打听了一下有关那个年轻姑娘的情况,领头那人在门口站了许久,后来也就默默离开了。

可后面再来的那一波人却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女子给杀害了,而躲避在一处的老妇人却隐约听到有人唤那领头之人为寒鸦大人。

将那名女子埋葬后约摸又过了半年的时间,这个偏僻的小村庄又来了一个身着华服的贵公子敲开了老妇人的大门,向她坦言自己便是当初给他留信委托他照顾那名女子的雪姓之人。

可就在老妇人将那名女子已经身死的消息告知于他且带他来到坟前后,那人便没日没夜地守了三天三夜,最后那天他亲手刻下了墓碑上的那些字,随后又将自己身上的财物全部交于了那老妇人手中,唯一的请求便是将他们二人合葬在一处。

后来那名年轻的男子离开了一段时间后,带着各地收集来的柏枝自戕于那座坟前,后来发现他的村里人也遵从他的遗愿将他与那名年轻的女子合葬在了一处,并将墓碑立于了两人的坟前。

消息传回宫门时已经宫钰商冠礼的那日,而那日过后他便也要踏入后山试炼了。

在此之前他只是从父亲和母亲的口中得知有关后山其他几个家族的有关情况,可就在他满怀期待即将前往雪山试炼之时却得知了雪重子的死讯,他的心中一时之间涌起几番失落来。

在宫门的男子同一代的男子当中当属他他年纪最小,却最爱闯祸,每当他被关入长老院责罚之时,他总是记得雪长老会温柔的安抚他并其他求情。

后来雪长老为了替远徵小叔寻出云重莲离开了宫门,此后便再也没了消息,可在他临走之前却曾答应过宫钰商,最晚待到他三域试炼之际,他便会回来的。

可如今,他终归是失了言,也让宫钰商这么多年来的期待皆也落了空。

执刃大殿,仰坐高台的宫尚角望着空旷的大殿失了神。

有一瞬间的恍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人事却皆已全非。

那日宫子羽将宫门托付于他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大战之后,除了一部分的人员伤亡以外,所有人皆平安聚集到了殿内,唯独宫子羽是一人回来的。

当初宫子羽和云为衫助他摆脱风裴玉的纠缠,这才让他得空赶回前山来助宫远徵,明明他们曾许诺待到将后山深处之事处理好后便会赶回前山来帮他们的,可如今回来的竟只有宫子羽一人。

身受重伤的宫尚角挣扎着起身,走到宫子羽的面前,难以置信地开口询问:“云为衫她……”

见宫子羽垂下头去,沉默不语,上官浅也忍不住走上前来,问道:“她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虽然两人皆未明确问出口,但也知晓并非是个什么好的结局。

从那日过后宫子羽将执刃之位传于宫尚角,后陪着云为衫搬去了风宫,两人过起了梦寐以求的隐居生活。

再到后来,两人的儿子宫祁羽出生了,一家三口过了几年其乐融融的生活。可宫祁羽却不愿整日待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宫殿里,于是便自己一人搬回了羽宫,成日里前山后山来回窜。

吱嘎一声,执刃殿的大门突然被从外推开,阳光挤过门缝一点点将大殿笼罩,恍惚之间一道熟悉的人影逆光而来,令宫尚角的思绪骤然收紧。

他嘴中喃喃喊着一个许久都未曾再提及的名字:“宫远徵……”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宫尚角踉跄着起身,张开怀抱去迎,却只与霞光撞了个满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