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心如刀绞,豆大的泪滴从脸庞滚落,重重砸在周穆的手背上。
“就没别的可能了吗?”她心有不甘地问道,“他不是同你合作,救出过你的家眷?这算不算将功补过?我不求其他,只希望能保住他性命。”
“正因为救的是我的家眷,所以我才不便插手此事,否则朝廷上下会认为,我与敌国皇子私下早有往来。不但帮不了他,或许还得给我自己惹一身是非。所谓功高震主,我如今的处境一样艰难,朝中对我不满者诸多,战事结束大局已定,我手中的兵权未必还能握得住。”
晚云眸光暗淡,神情凄然:“那你能想办法让我见他一面吗?”
周穆心里发酸,捏着晚云的手指:“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毕竟跟了他几年,听说他待你也不错,你不忍心看他去死,我都能理解。但是晚云,他与我们从来不是一个阵营,这个结局你早该料到。现在北夷国已经灭亡,他的父兄也死在我手里,我们之间隔着亡国之恨、灭族之仇,你既然和我在一起,就该将那几年不堪回首的经历遗忘干净,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晚云抽回自己的手,蹙眉看向他:“我何时说过要与你在一起?你我都已各自成婚,你有妻子,我也有夫君和孩子,该放下从前过往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可周砚已经不在了……”周穆急忙说道。
“但苏梅兰还在。”晚云打断他,“我不会一直等在原地,也不是非你不可。我已经向前走出很远很远了,周砚身故不是我回头的理由,林夕才是牵着我往前走的那个人,我和他已结为夫妻,不仅是身体,我的心也完全交给了他。”
周穆深深呼吸两下,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晚云,苏梅兰那边我会去解决,你无需放在心上。至于那个人,你对他只有利用,只有感激,你们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对吗?”
周穆以为晚云在和他赌气,因为攻城那日,他迫不得已将弩箭射向她,而林夕却及时出现救了她,相较之下,她难免对他有所怨言,同时又对林夕生出感激之情。
他相信,等晚云脑子转过弯来,一定会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愿意给她时间,去理清头绪,做出遵从内心的选择。
晚云只能用沉默来回答这个问题,她不知该如何向周穆解释,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陪伴,每一次赴汤蹈火舍命相救的勇气,还有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远比什么一见钟情、山盟海誓珍贵得多。
周穆并不气馁,也没有逼迫晚云,只是每日依旧来她屋里探望,询问用药和恢复情况,陪她一起用午膳,嘘寒问暖事事周到。
晚云也始终保持沉默,唯一开口说过的话,只有那句——想见林夕。
两人都固执倔犟,坚持足有半月,仍无人肯妥协。
再过三日,皇上和各位大臣便要返京,周穆这段时日忙着修缮宫墙屋宇,布置大殿内设,准备迎接圣驾,忙得不可开交,为图方便他一直住在宫中,晚云也随他一起,就近安排在从前居住过的景馨苑。因将军府也在修缮布置中,其余家眷现住在宫外的临时宅邸里。
眼看着皇上归期将近,宫中事务已全部安排妥帖,周穆才终于抽出一天空闲时间,出宫探望其他人。
他到达临时宅邸,先去拜见了母亲,又陪着第一次见面的周念玩耍许久,最后才来至苏梅兰房里。
苏梅兰早已等得望眼欲穿,见到周穆回来,她高兴得眼泪直流,跑过去紧紧抱住他,诉说着这几年的思念和委屈,以为他们二人终于要苦尽甘来,夫妻团聚了。
可周穆没那么多耐心,不等人把苦诉完,便生硬地推开她,站到几尺开外说话:“苏梅兰,我们此生夫妻缘分已尽,好聚好散吧!”
苏梅兰一脸不可置信,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周穆,你当初远赴北疆打仗,可是对我许下过承诺,不会与我和离。因为你这一句话,我苦守多年,受你拖累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受尽北夷人的折磨和侮辱仍是没有妥协,继续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只为有一天能与你团聚,再续夫妻情缘。难道我一片深情,换来的却是你违背誓言抛弃发妻吗?”
周穆唇角微斜,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苏梅兰,我给你脸了是吧?我从未打算违背承诺,与你和离。我今日来,是给你送休书的,我要休妻。”
苏梅兰半晌才反应过来,神色自若地回道:“凭什么?如今你功成名就,荣耀加身,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邺朝第一功臣,这种时候,却妄想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妻,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唾弃吗?再说,你我二人乃皇上赐婚,没有圣上点头,你不能私自和离,休妻更是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