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沛的神色有些憔悴,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睡,耳边尽是棋子落地的声音。午后,她坐在花厅里拿着绣绷绣着图案打发时间。现在她只盼有富能尽快把兄嫂接来,自己也好有个伴说说话,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嘿!绣什么呢?”
突然有人一下子从身后出现,把意沛惊了一下,回头一看竟是孝谦,只见他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似有讨好之意。经过昨日的思量,意沛自然知道该如何对待他。她微微蹙眉道:“是你?”说完就拿起绣绷起身要走。
“喂!你怎么了?”孝谦快走几步拦住她,“心情不好还是张妈又难为你了?告诉我,我找她算账去!”
“不是!”意沛有些惊慌失措,“你别管了!让我回去吧。”
“不对!不对!你昨晚就已经奇奇怪怪的,我本想问你但却有事绊住了。”孝谦挡在她面前,“原本想过了一夜你心情好一些后再问,但现在看来似乎依旧心事重重?到底怎么了?告诉我,行吗?”
孝谦热情诚恳的话语更让意沛心乱如麻,她突然很讨厌他,明明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波动起来。她不想再多说什么,也无话可说,于是推开孝谦一路往回跑。
“喂!喂!你干什么呀?”孝谦越发担心起来,于是也追了过来。
意沛匆匆地跑回自己的小楼,眼看孝谦的步伐比自己快就要追上了,进了小楼的楼梯顺手就把楼梯口的小门给关上了,在里面拴上了门闩。孝谦猛地止步差点撞在门板上。“你究竟怎么了?话也不说,人也不理!知不知道人家很担心啊!”
“你回去吧。我没事!”意沛用背顶着门,道:“你快回去!让人见了又要惹事端!”
“管这些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孝谦也是怕人撞见,拍门的声音也小了很多,说话的声音也适度地放低些,“意沛,你心里如果委屈就告诉我,就算我帮不了你,让我为你分忧也好啊!开开门好不好?别让我担心了。”孝谦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极为焦虑。
孝谦不断地敲着门,意沛的心发慌起来,这万一真的被人看到胡言乱语,岂不是惹祸上身?她无奈只好打开了门,一开门就看到满脸焦急的孝谦,这快入冬的天气,他的额头上竟然渗出了汗。
看到意沛开门的一瞬间孝谦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开门了,担心死我了。”
“以后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行吗?”意沛看着他,既然话已经说出了口那就说完吧,意沛告诉自己,“你我毕竟叔嫂有别,悠悠众口,我们应该知道避讳!”
孝谦愣了愣,心下不由地生出羞愧之心,难道她已经看出了什么?“我......我......是二哥临终吩咐我好生照顾你的呀。难道我做错了吗?”
“不是你错,是我错!”意沛自责道:“你是钟家的三少爷,是从小读圣贤书学圣人礼长大的!我不想你因为我而遭人口舌,毁你前途!”
孝谦听了傻笑地摇着头,走近一步道:“我不在乎啊!况且我们也没有......”
“你不在乎我在乎!”意沛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你也说过,礼仪廉耻、纲纪伦常是你要遵守的,既然说了,那就......那就要好好遵守......”
听到这里孝谦总算知道她在为什么生气了,忽地心下生出一丝莫名的喜悦来。“我......我这话只不过是应对二娘的,不作数的!你别放在心上啊!”他忙解释道。
“不!这话是对的!”意沛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也是低婉细绵,显得心虚。“你我本就是叔嫂,应当以礼相待。我知道你因孝和的关系所以对我很是照顾,我着实感激不尽!但此事你我心里清楚,旁人并不知晓,难免有好事之人多嘴惹事。为你也好,为我也好,你和我还是渐行渐远,慢慢疏离吧。”
“渐行渐远,慢慢疏离?”孝谦皱着眉不知道如何说,苦笑道:“你开玩笑吗?疏离?”他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来气,似乎有一种被欺骗和玩弄的感觉,“事到如今你让我与你疏离?”
“是!疏离!”意沛忽然抬起头来,郑重地说道:“三弟!镇口的那座贞节牌坊,不仅仅是我的,也是钟家的。我有责任保护它,你作为钟家的子孙,也有责任维护它!不是吗?”
孝谦摇着头退着步子,手足无措、哭笑不得,多少次他也想渐渐远离意沛,把她从心口上拿去,可越是尝试越是失败。他明白意沛在说什么,他也明白意沛和自己一样陷入了同一个深渊,但他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否是他们两人的最终结局,从此形同陌路、止步关怀。如果意沛是为了明哲保身而疏远他,他心里或许还好受些。可她却是为了他,为了钟家的名声,这让孝谦更为心痛,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别人口中的名声而压抑着自己真实的情感呢?纵然彼此都知道不可能,但默默的关怀和扶持也是聊以慰藉的方法,为什么就连这么一点点仅有的私心都不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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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孝谦不能否认自己已经对意沛动心,但却也说不出口,只好自认听不懂。“我还有事......”说完撒腿就跑。
看着孝谦满腹忧忿却无法开口,看到他逃避着跑开,意沛的心也很痛。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是自己对孝谦暗生情愫,可刚才的那一幕让她清楚地看清了孝谦的心,他对自己也动了情。意沛觉得自己很残忍,他的一片赤诚却被自己无情地拒绝,他的心一定很痛,可自己呢?心口也是丝丝刺痛,无法释怀。意沛又突然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决绝地说出了刚才的那番话,若不是及时终止两人的过分接触,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的果断便是将来的安宁。这样的安慰让意沛好过一些,把私心放开,以钟家的荣辱为重,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算痛彻心扉也会让自己觉得理所应当,坚持下去。
孝谦一路跑回自己房里,愤恨地捶打着梁柱,梁柱上渐渐地染上了血迹。手上的疼痛无法掩盖住心头的痛楚和失望!孝谦已经步步为退,他不求什么天长地久,只希望能用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和爱护意沛,起初是为了二哥的嘱托,后来就是情不自禁。对于从来纵情的孝谦来说,这已经是一种极大的自律了,为什么连这些都要拒绝?既然要拒绝,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拒绝?非要等到大家都动了心,燃了情才要说“再见”。难道以往的恩义都无法与那冰冷的贞节牌坊抗衡?难道她自己就不疼吗?
“哎哟~~”想到疼,孝谦才意识到自己的拳头上已经满是血污,这才收了手。“远就远!难道你做得到我就做不到吗?既然你选择这样,那我就再听你最后一回!我看以后有人欺负你,还有谁会帮你打抱不平!”孝谦愤愤地发着誓。一伸手摸到怀里的那块帕子,“白费心机!”他拿起来就要撕,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哼!现在舍不得,过几天我早晚撕了你!”他对着帕子哼道,然后就把它塞进了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