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生父亲,是早已覆灭的武林盟盟主……周泽明……”
魏朝阳鼓起勇气,终是把师父埋藏的真相说出了口。
这一句让宋棯安面色大变,他瞬间松开轮椅,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
“不可能!”
怎么可能?
要知道,宋家,和周家可是有血海深仇的。
特别是爹,宋棯安虽然没有经历过灭门之仇,但一想到有人要伤害爹和钟遥,即使仅仅是可能,他都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而爹呢?
他真真切切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家人,严肃的父亲、慈爱的母亲、敬爱的兄长、疼爱的弟弟妹妹……一夜之间,全部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他听着他们的惨叫却毫无办法,只能独自一人狼狈逃走。
那时候他有多痛,有多恨呐?
宋棯安不敢想,但他能够理解爹对于朝廷、李家,甚至周家的彻骨之恨,也知道每每团圆之夜,爹独自一人枯坐在祠堂中,一坐便是一整夜。
现在魏朝阳说这句话,无疑是在将爹这么多年的复仇成为了一个笑话。
更何况,府内还供奉着宋家几十人的牌位。
宋棯安以前一直以为周嘉才是那位周盟主的后人,但魏霄师伯曾信誓旦旦保证,周嘉只是他捡来的孤女,所以爹和师父才让周嘉在府内平安长大。
即使这样,周嘉刚到府中时,也闹出不少事情。
宋棯安当时虽然年纪小,但记忆深刻,后来待周嘉大点,爹便以雷霆手段打压了那些激进之人,这才让嘉阳派平静下来。
如今,魏朝阳说自己是周家后人,宋棯安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你少乱说……”
宋棯安定了定神,严肃道:“你别和我开这种玩笑,我受不了”,说罢他上前抓住轮椅,转身将魏朝阳推向房门:“我看你是病糊涂了,才会胡言乱语,再说,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周泽明的后人,可是和周嘉差不多大,你压根不可能是,我看你病糊涂了,所以才胡言乱语,我……”
“小安!”
魏朝阳打断宋棯安的语无伦次,他按住宋棯安的手,直到宋棯安冷静下来才接着道:“我生身母亲,你应该听说过她,她叫宁馨儿,就是那位周盟主虽然没给名分,但江湖尽知的妾侍。”
宁馨儿?
宋棯安听过这个名字,她确实是周盟主的心上人。
虽然不知道为何周盟主一直没有娶她为妻,但这个宁馨儿一直跟随在周泽明身后,甚至参与了很多武林盟的重大决定,是当时公认的盟主夫人。
宋棯安有点相信魏朝阳的话了。
他低头注视着魏朝阳,目光复杂。
魏朝阳没敢看宋棯安的表情,轻轻笑了一声,不知是讽刺还是怀念,接着道:“我外祖父,也算是皇室宗亲,不过由于先辈参与夺嫡,到他这一辈子,已然没落,连个像样的宅子也没有。那时候先帝招安武林盟失败,便听一位谋士建议,打算从皇族郡主中挑选一位嫁于周盟主,诞下拥有皇室血脉的继承人继承武林盟。但周盟主哪肯……”
这件事宋棯安也听说过。
“三次拒亲”的故事现在还在江湖上广为流传,大家都用此赞扬江湖中人不惧权贵的傲气。
不过由于朝廷和嘉阳派的龌龊,所以嘉阳界内很少提及这些事情。
宋棯安终于正色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朝廷已经和武林盟闹到这种地步。
“在三次拒亲之后,先帝改变策略,打算从皇室中选出一位女子去勾引周盟主。这个人不能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否则会被武林盟的人看出端倪,心生提防。还得会些拳脚功夫,这样和爱武成痴的周盟主谈笑宴宴……”
魏朝阳轻叹:“我娘,虽然有皇室宗亲这个身份,但府内着实没落了不成样子,恰好她从小学了些拳脚功夫,所以就被当时的翼王爷举荐到了先帝面前。加上我娘,先帝挑选了八人,派他们南下梁州,去勾引周盟主。”
“你娘?”
如此说来,当时宁馨儿确实成功了,毕竟曾听说周盟主为了宁馨儿不娶妻、不纳妾。
宋棯安似乎明白周盟主不给宁馨儿身份的原因了。
但魏朝阳却是摇了摇头。
小主,
“我娘当时不算成功,她扮作酒馆的舞女,精心设计了一场偶遇。但即使醉醺醺的周盟主,还是第一眼就挑破了她的身份……”
魏朝阳记得有人曾经给他讲过当时的故事。
美貌的舞女跳着舞,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她迈着轻盈的脚步,一步一步靠近已经醉醺醺的男子,目光满是势在必得。
然而,在她靠近的那一刻,男子霍然睁开眼睛。
他一把将舞女拉入怀中,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你是朝廷的人。”
笃定的话让舞女瞬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男子也不多加为难,反而笑吟吟道:“放心,我不为难你,不过,你若是来刺杀我,还是算了……”
话音未落,男子忽然感到嘴唇一阵疼痛。
他低下头,不禁目瞪口呆,原来是胆大的舞女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待狠狠咬出血后,舞女满脸得意洋洋:“看来盟主大人也逃不过美人计啊!”
……
“啊?那男子是被舞女杀了吗?”
魏朝阳还记得他蜷缩在一人的怀中满脸疑惑:“美人计是什么?”不待别人回答,魏朝阳便满心憧憬道:“美人计好厉害,我长大也要用美人计……”
似乎有人轻笑了一声。
那个人是谁呢?
魏朝阳不记得,甚至连是男是女都想不起来,但现在想想,他仍然能感受到那个怀抱的安逸和掌心的温暖。
“好好好,我们煦儿以后也用美人计……讨个媳妇……”
魏朝阳还记得这句话。
“那后来呢?”
过去与现在重合,魏朝阳听到宋棯安发出了和自己幼时一样的疑惑,便回神道:“后来?”
他定了定神,笑道:“我娘没有下毒,她在嘴唇上抹了春药,虽然没能如愿勾引到我爹,但两个月后,她成功确诊了喜脉,第二年便生下了我……”
虽然不算完全成功,但目的达成,先帝自然龙颜大悦,不仅赐封了外祖父亲王之位,甚至连刚刚出生的他,都额外获得了郡王封号,并搬到只有皇帝才能居住的行宫长大。
魏朝阳有些伤感:“我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于行宫中长大,忠的是君,行的是臣礼。直到七岁那年,师父查到了我,这才将我带回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