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睁开眼睛,盯着孟宜道:“若是处理不好这件事,你觉得最后倒霉的会是谁?”
孟宜无话可说,那时候顾怜已经对齐师伯没什么用了,若不是有顾家在背后支撑,怕是早被废了。
一个被废的少主,不用想都知道下场如何。
更何况齐师伯的性子孟宜也是了解的,若是顾怜真的被废,凭着齐师伯的脾气,顾怜早没命了。
顾怜眼眶蓄满了泪水:“我当时,真的真的不知道沈暮的身份,我又害怕,所以只能将这件事告诉了沈暮。”
“什么?”
孟宜记得,萍夫人是自挂悬梁,他似乎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怜。
而顾怜也说出了那个残忍的真相:“沈暮为了我,去杀了她……”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顾怜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日的点点滴滴,他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手里捧着灼烫的汤药。
他们都说侍母以诚,即使这个母亲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母……母亲,喝药了!”
或许是这句话刺激到了那个可怜的母亲,她忽然疯了似的推了他一把。
沈暮听到响声推门而入,顾怜还记得,在沈暮扶起他的那一刻,那个被他称之为“母亲”的女人,眼中霍然爆发出巨大的光芒,她一把拉过沈暮,认认真真抚着他手臂上一块疤痕。
“儿子,我的儿子……”
“母……母亲……我在……”
不知为何,顾怜当时心中很是慌乱,也许那时候他聪明点,就能看出萍夫人看着沈暮离去的背影那种不舍的眼神。
那是一个母亲的眼神。
只是当时顾怜并不懂得罢了。
待沈暮走出房门后,那个女人忽然如梦初醒,她疯狂将想要扶她起身的顾怜推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我要去告诉庄主,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我儿子,我要我儿子……”
她边哭边笑:“宝儿,宝儿……”
那时,就算是顾怜再蠢笨,也看出了眼前这个眼神清明的女人,不是疯子。
她在装疯卖傻。
当时顾怜很是恐慌,那是他第一次低声下气,忍着疼痛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说会像她亲生儿子一样对她好、照顾她。
不,甚至比她儿子更好。
但是没用,那个女人却是想要甩开他告诉顾庆源。
顾怜知道,他绝不能让这个女人说出真相,否则,最后会被放弃的,只有他。他不记得自己使了多大气力,也不记得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时,萍夫人已经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是沈暮听到声响赶了过来。
顾怜还记得,当时沈暮温柔擦掉他脸上的汗滴,擦干他流出的眼泪,抚着他的背安慰:“没关系,少主,这里交给我,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就好。”
他听了。
多讽刺,这么多年,他也就听到沈暮这一次话,却把他们两人都送上了万劫不复的道路。
顾怜任由眼中的泪落下:“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沈暮身份,我以为,萍夫人死了,我自然能后顾无忧,可我没想到,齐川后来告诉我,他说,沈暮是真的顾怜,而我,纵容他杀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孟宜愣住了,纵使他想过无数顾怜和沈暮不和的缘由,都想不到会是这样。
“你不该怪我,要怪就怪齐川吧!”
顾怜咬牙切齿,齐川临死前曾说,他有一份大礼相送。但顾怜没想到,这份大礼来得那样猝不及防,来得那样迟。
而知道真相的他,也再也没办法和沈暮坦诚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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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不仅害死了他的母亲,害死了他的父亲,还杀了他?”
孟宜忍着泪,一字一句问道,他不想接受这个真相,但他也知道,顾怜不会在沈暮的事情上撒谎,或许真相就是这样不堪。
“顾庆源不是我杀的”,顾怜反驳道:“至于凶手,你应该问问我那好哥哥。”
这已经不重要了,孟宜想起沈暮,眼泪便止不住下流,他此时居然有点庆幸沈暮听不到这些话,若不然,他该有多伤心啊!
至于顾怜,孟宜想,不仅仅是顾怜和沈暮的情谊没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到此为止了。
“够了!”
“小宜?”
孟宜终于崩溃了,他强压着语气中的哽咽道:“别叫我,顾少主,以后这声‘小宜’,莫要叫了,我担不起!”
顾怜哑然。
孟宜缓了良久,终于冷静下来,他没有看向顾怜,反而直接向着宋子殷道:“宋掌门,今日是孟宜失礼了,改日孟宜一定赔罪……今日,孟宜就先告退了。”
宋子殷点了点头。
今日的事情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对着顾怜,宋子殷现在可谓是心情复杂。
而孟宜在宋子殷的首肯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怜张嘴想要挽留,但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最后没有说话。
在孟宜走后,顾怜忽然回头看向宋子殷,阴恻恻道:“程越,真的在这里吗?”
这态度变化之快,把褚平好不容易升起的同情心击个粉碎。特别是褚平一眼就看到顾怜眼中哪还有刚才的悲伤,分明全是算计。
褚平默默翻了个白眼。
宋子殷倒不是很意外,顾怜很聪明,猜到只是时间问题,况且他们已经得到程越的踪迹,抓到只是时间问题。闻言只是冷静道:“你想多了,这次可都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可没添油加醋……”
诈出来这么多他也很意外。
顾怜自然是不信他这个说辞的,但奈何现在自己奈何不了宋子殷,只能任人宰割。至于程越,顾怜眼神闪了闪,他只要保证孟宜不去找程越的麻烦就好,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