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宜举起拳头,望着顾怜平静的双眼,他这次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你忘了吗?你说你没有可信之人,他就为了你去争右护法的位置,阿怜,整整一年,他受过最重的伤,是被人打断全身骨头,硬生生爬回来的……阿怜,你怎么敢呐?”
孟宜一拳打在了顾怜身旁的门框上。
“你以为我想吗?”
似乎想起过往的岁月,顾怜眼圈也红了:“小宜,但凡有一点办法,你以为我想对沈暮下手吗?”
“怎么会没有办法,阿暮是什么性子你不了解吗?难道你说出来,阿暮会同你抢这个身份?”
孟宜发了脾气,他最讨厌的就是顾怜有事情不说的性子。
更何况沈暮是什么人,孟宜最是了解,沈暮一向把顾怜放在第一位,别说是一个位置,就算是自己的性命,沈暮也会毫不眨眼地舍弃。
孟宜还记得那时候顾怜喜欢听戏,尤其是戏曲中的换脸,总是能让他捧腹大笑。
孟宜总是不理解顾怜到底在笑什么,所以每次陪顾怜看戏都是满腹牢骚。
但顾怜却兴致勃勃,乐此不疲,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沈暮虽然也不理解,但每次都认认真真陪着顾怜从戏开到落幕。后来更是突发奇想,拜了当地一个有名的大师做师父,想要表演给顾怜看。
那位大师本事大,脾气也大,沈暮可是偷偷摸摸伺候了他两年多,从洗衣做饭到沐浴洗脚,沈暮一丝不苟,最后才用诚心感动了老师傅收他为徒。
沈暮临走前,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他曾偷偷表演给孟宜看过。
“师傅说,我还没到火候呢!”
孟宜还记得沈暮笑语盈盈对着他说:“等我练好了,我就给阿怜一个惊喜,哎,这段时间还得你帮我瞒着啊。”
“阿怜阿怜阿怜……口口声声都是他,我看你改名叫沈暮怜得了”,孟宜佯装吃醋:“我也是你朋友,我的惊喜呢?哼~”
那时候沈暮傻傻笑着,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两串缨络,一串红色,一串青色。
“什么小孩的玩意,拿走!”
孟宜尤为嫌弃,都多少年了,还把他当成小孩哄,他早就不喜欢这些珠串了。
沈暮却是将这两串璎珞塞到孟宜手中,略有些无语道:“想什么呢?这可不是给你的,这是给我未出世的小侄子小侄女的。”
“啊?”
这还没影呢,孟宜当时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璎珞,内心吐槽不已,虽然他有未婚妻,但还没成婚,这贺礼也送太早了吧。
“礼物我可是送到了,到时候我若是赶不回来,你可不能怪我啊!”
谁知一语成谶,直到孟宜大婚之日,沈暮都没能赶回来,后来更是一去不复返,不见踪迹。
孟宜从回忆中转醒,他望着顾怜道:“你可知道……”
孟宜说不出来,他知道,若是沈暮在世,定然不想看到自己为难顾怜。
“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顾怜垂下眼睛,忍不住道:“小宜,你为什么不听你父亲的,好好待在南庄,你不该管这些事的。”
不,孟宜心道,他很庆幸自己这次来了,他找到了好友的尸骨,找到了杀害他的凶手,最后,只差一个真相了。
想起沈暮,孟宜忍不住又狠狠给了顾怜一拳:“原因呢,说啊!”
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顾怜对沈暮痛下杀手。
钟遥想过去阻止却被宋棯安拉住。
宋棯安也是有原因的,爹和平叔都在场,两位都没有阻止,肯定有爹的用意。更何况,顾怜以前的事情,确实应该他们自己解决,他和钟遥插手都不太好。
而且这听着,似乎错在顾怜。
“这怪不得我,要怪就怪齐川吧!”
顾怜擦了擦嘴唇上的血丝,如是道:“他把沈暮放在我身边却不告诉我身份来历,一直到他死前……”
顾怜忽然顿住了,他忙改口道:“不,他后来才告诉我沈暮的身份,不过,那时已经迟了,太迟了……”
顾怜的遮遮掩掩让孟宜冷静下来,这是什么地方,他确实不应该在这里对着顾怜步步紧逼。他伸手拉住顾怜,低声道:“你同我回雁城,在沈暮面前把话好好说清楚。”
说着便要不管不顾揪着顾怜离开。
褚平跳出来拦住二人,他这次也没在隐瞒:“他可不能离开,在药童案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他得待在这里。”
笑话,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他们嘉阳派是什么地方。
孟宜也僵住了,虽然早就知道顾怜是因为药童案之事被迫留在嘉阳派,但顾怜具体参与多少,孟宜并不是很清楚。
他以为嘉阳派允许顾怜自由行动,是因为顾怜暗中与嘉阳派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才会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
但现在褚平的眼神告诉他,事情并不是这样。
顾怜挣脱孟宜,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终于还是把孟宜想要的真相说了出来:“你还记得我娘,不,应该是沈暮的亲生母亲吗?”
小主,
“萍夫人?”
当然记得,她是顾怜的母亲,也是她,带着顾怜回到了顾家,这才让顾庆源承认了顾怜的身份。
孟宜曾经听爹说起过,除了顾怜和教主有师兄弟之名外,再加上齐川和顾家的支持,所以顾怜才能够从一个没名没份的私生子,鱼跃龙门,一跃成为篬蓝教的少主。
幼时孟宜还曾经随着顾怜在雁山见过这位夫人,不过,那时候她疯疯傻傻的,连顾怜都认不出来。
“她没疯”,似乎知道孟宜的心里想法,顾怜道:“她装的。”
这一句话宛如石破天惊,惊得孟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的儿子在齐川手中,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才装疯卖傻”,顾怜苦笑一声:“她不是认不出我,她是知道,我不是她的儿子,所以才不愿意认我。”
孟宜愣住了,他记起来了,那时候顾怜想要亲近她,却被她狠狠推开,眼神凶狠,好像是在看仇人,而不是儿子。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坏就坏在,有一日,她忽然想要把真相说出来,我后来想,她应该是认出了沈暮的身份。”
顾怜回忆道:“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认出来的,只是某一日,她忽然激动起来,嚷嚷着要告诉我父亲真相,揭露齐川的阴谋”,顾怜闭上眼睛,似乎回到了当日:“我太害怕了,所以就推了她一把,然后她撞到了床上,流了满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