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世威脸上的颜色和他身上穿着的白中衣一样惨白。
锦衣卫夜间登门,在他的印象当中向来没有什么好事。
如今厂卫合流,皆由“九千岁”魏忠贤执掌权柄,他们最爱干的就是罗织编排将人下狱问罪。
侯世威自己也确实不干净。
锦州是卫城非县城,能为赵率教管着一方的刑狱,侯世威本身也是个有能力的,不然赵率教早就将其撤了。
但能力归能力,贪赃枉法的事情侯世威也没少干。
这年头,干干净净的人不多了。
侯世威手里捏着递上来的牙牌,一时间思索万千。
登门而来的还不是普通的缇骑番子,是一个试百户。
百户本身算不上什么大官,刚刚入流了品秩而已。
可锦衣卫的试百户百户,不能拿寻常卫所的试百户相待。
眼前这人有证实身份的牙牌,看起来也不像是蒙荫官和寄禄官。
心思转念之间,侯世威换了一副颜色,一边将认牌递还给韩林,一边将三人让进了厅堂,嘴中笑道:“不知几位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吕蒙子将帽子翻了下来,对着侯世威道:“侯大人,可还识得我麽?”
“你是……日间来的那个?”
侯世威一愣,随即说道,心中却是一片后悔,早间这人登门,侯世威还以为是哪家的说客,因此没说两句,就将他赶了出去,谁承想,日间竟然就带了厂卫上门。
“不错,正是在下。”
吕蒙子点了点头,接着手指韩林说道:“这便是我家的韩大人。”
韩林既不行礼,也不拱手,轻轻啜了口端上来的茶,抬起头意有所指的赞叹道:“真是好茶,咱在赵总镇和纪分守府上也未曾享用过如此好茶。”
见韩林抛出背景,侯世威连忙道:“韩百户见笑了,此茶名唤峡州碧涧,既然都都是好茶的同道中人,我这里还有一些,等走时给韩百户皆尽包上。”
韩林笑出了声。
主座上的侯世威也跟着陪笑,但才笑了两声,就听见客座上的韩林微微摇了摇头:“我和你……可不是同道中人!”
说罢,韩林重重一拍椅子扶手,厉声喝道:“侯世威!你好大的胆子!勾结商贾,贪赃枉法,囤货居奇,赚取治下民脂民膏;纵容妻弟,胡作非为,欺男霸女,闹得锦州鸡飞狗跳。”
“你可知大难临头了麽?!这要是在洪武朝,可是剥皮楦草之罪!”
“尔罪尔过,在这沓纸上历历在目,简直是方寸难就,罄竹难书!”
接着韩林从怀中掏出了一沓纸,捏在手中,抖了抖然后拍在桌子上。
侯世威脸色大变,立马从坐上站起来,在厅堂中对着韩林跪下:“上差明鉴!此等事皆是下人假借职下之名所为,职下一概不知,属实冤枉……”
侯世威的后背都被冷汗给浸透了,这些事他怎能不知,韩林掏出的那张纸应该就是他在其中的所为,但这种事如何能认?
见侯世威口称职下,韩林心中大定,知道自己已经抢势成功,侯世威已经被震慑住了。
其实那沓纸上只有第一页有实际的东西,但都是一些小罪名,其他都是往日里他随手写的一些诗句、杂项和军务。
只一日一夜间,即便再去搜罗能搜罗出多少东西?
攻心为上,他赌得就是侯世威根本不敢去翻去看。
韩林冷哼了一声:“往日逮拿犯官,也都如你一般说辞,但只要进了北镇抚司的大狱,上了刑,连击杀老奴这等事,他都敢认下!”
徐如华在旁边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侯世威此时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韩林说得其实不假,锦衣卫的手段那真是让人闻之色变。
“世威……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