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孩子有个贱名更容易养活,她已经想好了,无论是男是女,就叫“发财”。
她希望,这个名叫财哥或财姐的小家伙,能在平凡而质朴的名字庇护下,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地长大成人。
笔落,予浅浅放下那已沾染了她体温的毛笔,凝视着眼前这一行行饱含深情的字迹,心中情绪翻滚,嘴角却悄然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抬眼望向窗外,一轮明月已高悬天际,银光洒满屋内,她恍然惊觉,“呀,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月儿都挂得这样高了。”
皎洁的月光轻轻攀上了予家宅院的枝头,宛如细腻的银纱覆盖在树梢,秋风中,落叶轻盈飘舞,如同金色的蝴蝶翩翩起舞,而远处,蟋蟀低沉而悠长的鸣叫混杂成夜的序曲。
予浅浅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封信纸的边缘,犹如还能感受到笔迹间的温度。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叠,如同珍藏起一段秘密的心事,然后缓缓塞入精心挑选的信封中,眼神中闪过几分不舍。
信封被她温柔地放置于床头柜最深处,掩藏着一个少女的情愫,柜门轻合,锁住了一室的秘密。
门外,予天云浑厚的呼喊声穿透了宁静的夜晚,带着几分急切,几分温情,召唤着予浅浅共赴晚餐。
听见父亲的声音,予浅浅心中一紧,快速整理了衣襟,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慌乱。
出门前的片刻犹豫,与出门时脸上刻意摆出的羞涩笑容,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切都没能逃过予天云敏锐的眼睛。
予天云坐在内堂,眉间不经意间皱起,心中充满了不解。
自沈慕尘离去之后,按理说两人应渐行渐远,可为何女儿的行为举止仍旧时不时流露出对那远方人的深深思念?
他轻拍身旁的木凳,动作中带着几分威严与柔情,示意予浅浅靠近,心中的疑问却只能暂时按下。
待予浅浅坐下,予天云随手揭开了一旁的陈年酒坛盖,醇香瞬间弥漫开来,他吩咐站在一旁的儿子为予浅浅斟满面前的青瓷酒碗,动作间尽显家常的温馨与随意。
“我的宝贝女儿,在屋里这么久,都在忙些什么呀?”
予天云的话语中带着父亲特有的宠溺与好奇。
予浅浅轻咬下唇,眼波流转,答道:“有个村民之前给我的地契,我一时找不到,便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寻了许久。”
“那最后找到了吗?”
予天云的眼神温和而鼓励,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予浅浅低头微笑,声音细如蚊蚋,“找到了,原来就压在枕头底下。”
予天云闻言,嘴角勾出一抹了然的笑意,却没有点破,转而话锋一转,“好了,不提这个了,咱们父女俩这么久没见,你的酒量有没有长进啊?”
在大凉之地,无论男女皆以善饮为荣,不求千杯不倒,但至少几斤高粱酒下肚不在话下。
予天云提起酒碗,一仰头,酒液如流水般滑入喉中,只几个眨眼的功夫,碗底已空。
辛辣的酒味刺激着他的面庞,却也唤醒了骨子里的豪迈,他指向空碗,笑道:“好酒!这样的酒,就得大碗喝,才够痛快!”
随着话音落下,空碗又被重新填满。
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伴着酒香,时而笑声朗朗,时而沉默对酌。
手中的花生米成了最好的佐酒小食,一颗颗落入嘴中,咀嚼间,满是家的温馨与生活的滋味。
酒已三巡,菜肴轮番上阵,宴席上的气氛渐入佳境,予天云却在这时察觉到了几分不寻常。
他轻轻搁下酒杯,目光透过袅袅升起的热气,停留在对面予浅浅面前那未动分毫的酒碗上。
他嘴角微扬,带着几分疑惑与关切,手中的筷子自可自然地指向那清冽的碗沿,“浅浅,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不跟着我们一起畅饮几杯呢?”
予浅浅正小口品尝着碗中温润细腻的排骨冬瓜菌菇汤,汤汁的鲜美在舌尖缓缓化开,带来了丝丝暖意。
突然间,父亲的话语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打断了她的享受。
她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略带尴尬的微笑,轻轻将瓷勺搁置于碗边,轻声回答:“爹,您又不是不知道,孩儿酒量浅薄,稍饮便面红耳赤,还是免了吧。”
记忆中那个因梅子酒而变得朦胧的夜晚,以及随后与沈慕尘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嬉笑玩闹。
犹如成了心底隐秘的一隅,每当提及酒字,总会让她心头泛起几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