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丑时。
天色朦胧,玉轮已渐渐下沉身影。
鸡声唤,清梦断。
天京皇城护国寺的主持虚云在床上慢慢睁开昏沉的双眼,起身准备漱洗打坐念佛。
夜风寒凉,老者带着困意打着哈欠走到禅房一侧的小叶紫檀茶几前。
突然,老者脚步一顿,只见早有一人在这等着了。
禅房内光线幽暗,虚云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在梦中未醒。
只见来人着夜行衣,一个青铜面罩将上半脸遮的严严实实。
见小炉子上的炭火逐渐红亮,那只劲骨犹显的手有条不紊地从炭火上拎起茶壶,将翠色|欲滴的茶水沏入银毫黑瓷杯中。
香郁的茶气飘荡在幽暗的夜色中,虚云惊醒这不是梦。
来人淡淡出声邀道:“三月夜风带寒意,不若大师来杯热茶去去寒......”
这反客为主的架势着实让人气恼。
虚云沉着脸,冷声问道:“阁下何人?”
凛雪嘴角微勾,将其中一杯茶推到虚云面前,“在下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有一事相求。”
虚云皱着眉头,默默搂了搂僧衣,“施主,护国寺乃是修行佛法之地,若不是诚心求法,还请速速离去,莫要扰了佛门清净之地。”
佛门清净之地......
凛雪淡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灯烛。
瞬间,金色的烛光照亮了他面前一块小金锁。
虚云一见那熟悉的金锁,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凛雪紧接着抛出一句骇人听闻的话:“大师......三十三年前,有关庆州朱氏谋逆一案,不知可还有印象?”
虚云身子猛地一震,一时之间竟慌了神。
好一会儿后,老者脸上神情才恢复勉强镇定,“老、咳咳、老衲、不知阁下口中所言何事,请速速离去。”
凛雪把玩着那枚金锁,“大师既然忘记了,那在下就好好给大师提个醒。”
“三十三年前,滇南王勾结庆州太守朱氏地方起兵,先帝镇压剿灭,最终滇南王与朱氏被满门抄斩,可万万没想到,朱氏有一幼子却被暗中送走了......”
冷汗如雨,滑过虚云满是皱纹的老脸。
“大师......你说陛下若是知道朱氏还有余孽存活,且还在眼皮底下的护国寺当了主持,你说他会作何想?”
虚云身子一软。
凛雪出手及时拉了他一把,盈盈笑问:“大师,不知在下相求之事能否可谈了?”
“你!”
凛雪将那杯尚有余温的茶水递给他,“大师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选择藏在这里求佛祖庇佑。”
虚云一把打掉那杯茶,沉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凛雪拍了拍袖子上的茶渍,笑道:“我主昨夜夜观天象,忽见荧惑星有乱轨逼近心星之迹,我主心系天下,唯恐朝政大乱危及天下无辜百姓,还望大师十日后能在宫中替我主传话,大灭邪逆,求得百姓平安......”
“十日后?”虚云白眉一皱,“为何是十日后?而且,昨夜明明天象并无异常......”
面对虚云的诘问,凛雪默默垂下眼眸,手里沏多了一杯热茶,皮笑肉不笑道:“大师,古人语,知愈多危愈多。”
被凛雪这么一警告,虚云只能压下心中疑惑,说道:“宫中自有钦天监观测星轨,我护国寺冒然.....”
“大师不必忧虑其余事,十日后陛下自会召大师入宫探讨佛法,还望大师能将我主意思传达给陛下知晓。”
凛雪见窗外天色微微亮,道:“只这一件事,虚云大师若能做到,我主自会保你长奉于佛祖脚下,在妙法佛音中安稳余生....”
虚云问道:“以何为证?”
凛雪站了起来,呵呵一笑,道:“大师,可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如今是不信也得信,不做也得做啊。”
凛雪话音一落,只见烟幕弹一炸,瞬间就消失在禅房里。
门外鸡鸣嘹亮。
虚云看着放在茶几上的小纸包,暗叹一声:“唉,不信也得信,不做也得做......”
朦胧的天色中,开始下起了绵绵阴雨。
凛雪走到离护国寺不远的一个荒弃巷子,在角落里寻到那辆普通马车,身子瞬间钻了进去。
见男子一脸水珠,女子从暗格里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事情如何?”
凛雪接过来,擦干身上的雨水,道:“虚云应下了。”
醉芙点头,合起手上的书,道:“凛雪,从今天开始,你安排四组暗卫分别到松州、蒙山、晋康以及东海四地,将我编的童谣散布出去,务必要在十日后传到东陵全境人尽皆知。”
多年以来,东陵的藩王一直不安分,若不是先帝镇压了滇南,斩了滇南王警告其余四地,只怕如今东陵皇室早就换了几波主儿了。
凛雪应道:“是!”
“走,回怀凤城。”
......
怀凤城,倚绿轩。
小主,
醉芙和凛雪回到时,只见大厅里坐了两派人马。
只见荆遥着藏紫色蛟龙纹锦衣袍坐在一边沉默不语,身上多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霸气。
醉芙望向另一边沉默坐着的百里靖炘和后头站着的如临大敌的蔺逸和蔺紫,皱了皱眉。
“阿遥你来了......”醉芙打了个招呼。
荆遥听到声音,转过脸来,脸上宛如挂着一丝春风,笑道:“嗯,明日我便要去游学了,特意过来见你一面......”
特意过来见你一面......
这话一出,百里靖炘身上气压陡然一低,吓得蔺逸和蔺紫两个吃瓜群众双双冒出了冷汗。
醉芙走到百里靖炘旁边坐下,道:“怎么阿遥来了茶也不上一杯啊......”
茶?
蔺逸偷瞄了一脸铁青的百里靖炘,主上不给荆遥那小子灌毒药就很好了,还上茶......
“嗯?”醉芙推搡了一下百里靖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