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出了老皇帝的大帐,却并未如朱棣所吩咐的那样立刻安排人悄悄上路返京。很显然,软禁老皇帝这样的事,若是没有东厂和贴身太监们的协助,哪里会这么容易做得到。
自从在天坛祭天那日,马云确定汉王也不是真心接纳之后,便和东厂众人定下了要自己掌握主动的策略。北征出发之后,东厂诸人一直积极的活跃在老皇帝身边,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掌握一切,也是在向各方势力暗示,不管他们想干什么,都要先经过东厂这一关。
果然,在老皇帝下令步兵骑兵分两路回撤之时,马云和海寿就略微看出了一些端倪,这汉王系的将军们,几乎都被分到了步兵一边,仅剩张辅、柳升两人随老皇帝率骑兵前行,但东厂此时还不知道柳升已经投效太子,所以虽然疑心,但也还不能确定这其中有问题。
直到前锋营得胜归来后的第三天,宁阳候陈懋和忠勇王金忠便接到谕令先行开道,东厂诸人就知道事情绝不简单了,但行军谕令不需要圣旨诏书,无需经过掌印太监用印。而且前锋营已经先行,此时将这样的事禀告禀告老皇帝已经于事无补,所以东厂诸人虽然怀疑,也只有静观其变。
老皇帝车架到达翠微岗的时候,朱棣还能勉强自己坐起来,扎营之后,年老情怯的朱棣想找大臣们说说话,却只有杨荣和金幼孜前来,东厂这时候才发现,张辅已经不在军中,这才惊觉事态不对了,此时老皇帝面前,只有海寿、马云、杨荣,金幼孜四人。
可老皇帝不知是不是病的头晕了,似乎并未在意怎么只有四个人前来,也没有问张辅、柳升等人怎么不来,只问身旁的海寿道:“朕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到京师啊?”海寿眼珠一转,将日子稍稍延后了一点:“回陛下,大约八月中旬就可以到达。”
老皇帝点点头:“嗯,八月中旬好啊,还能赶上过中秋节让大家都合家团聚。这次回京后,也该是把国事交给我儿去管了,朕年事已高,不服老不行啊,还是悠游暮年,享安和之福吧。”马云一看机会难得,立刻接口问道:“那不知道陛下准备将国事交予哪位皇子?”
老皇帝还未答话,杨荣已经呵斥道:“马督公何来此问?太子殿下在东宫监国已经多年,署理国事政务也是得心应手,又孝友仁厚,天下属心,自然就是陛下要将国事付托之人。”马云自然唯唯称是,却将眼睛看向老皇帝,只盼望老皇帝能当众说出要传位汉王之类的话来,东厂就可以一举掌握主动。
可惜,老皇帝看看他,只是笑笑,因为老皇帝心中明白,此时传位于谁,还说不得,一切只需要等自己回到京师,就可以一言底定。马云见老皇帝不说话,只能在心中暗叹,东厂,终究还是落了后手啊!
海寿已经将其他人都调开,自己日夜不离身的守在老皇帝身边,又聊了片刻,老皇帝困倦难耐,被海寿服侍这躺下。其他三人从老皇帝的大帐出来,杨荣向马云拱手一礼:“马督公,上我哪里聊聊吧?”
马云也知道,此时是该摊牌的时候,便也拱手微微一笑:“早有此意。”金幼孜施礼告辞而去,杨荣带着马云回到自己的营帐,招呼马云坐下,自己亲自沏茶给马云倒上。
马云好整以暇的等着杨荣开口,果然,杨荣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悠悠说道:“马督公,适才寿公公回答陛下的回京之日甚好,多谢了!”马云嘿嘿一笑:“首辅大人客气了!”说完之后,还是保持沉默。
杨荣也不介意,呵呵一笑道:“马督公是聪明人,如今的形式很清楚了,太子殿下即将接位,不知马督公有什么看法啊?”马云早在心中斟酌好了言辞,放下茶碗开口说道:“首辅大人所说似乎不完全属实吧,我看刚才陛下的意思,并未表示一定要传位于太子啊。”
杨荣无所谓的笑笑道:“陛下病体沉沉,意识已是不清,说话难免含糊,可这传位我儿,不是太子殿下,还能是何人?”马云也呵呵一笑:“首辅大人欺我,陛下心属汉王殿下,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今日只说我儿而未说太子,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所以陛下回京之后,究竟谁人荣登大宝,还真不好说的。”
杨荣微微摇摇头长叹一声道:“马督公此言差矣,陛下既已册立太子,当然只能传位于太子殿下,也只有太子殿下能承继大统,更何况,陛下怕是撑不到回京之时了。”马云闻言大惊,看着杨荣低吼道:“杨荣,你要造反?!”
杨荣微微一笑:“马督公慎言,这大军之中,谁人敢造次,只是陛下病体沉沉,怕是经不得几日颠簸了。”马云眼珠一转,嘿嘿冷笑道:“首辅大人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东厂还有上百厂卫,军中也还有柳侯爷,哪里容得你们放肆。”
杨荣点点头:“马督公不会以为,柳侯爷还是汉王殿下的人吧?”马云一听这话,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他们此时能把支持太子的张辅调走却留下柳升,其中意味已经不言而喻,因为张辅虽然支持太子,可毕竟和老皇帝也感情深厚,情同父子,必然容不下忤逆之事,而柳升却不一样,这个靠汉王提携一路从底层升起来的大将,要的只会是更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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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马云也明白了,在这精锐的数万骑兵之中,东厂区区百来人的厂卫,不过是大象面前的一群蚂蚁罢了,根本没有半分胜算。而且,此时老皇帝身边,文武军政已经都是太子的人,东厂,似乎真的别无选择了,马云无奈的点点头:“杨阁老果然好手段,还请直说吧,需要东厂做什么?”
杨荣哈哈一笑:“马督公果然是聪明人,只要你们办好下面几件事,本官保证东厂平安无事。”马云点点头,杨荣轻声说了几件事。御驾到达榆木川之前,杨荣吩咐做的事,马云也都照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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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日这事,便是杨荣吩咐过的事情之一,马云看看手中的玉戒,冷冷一笑,如今有这个东西和老皇帝的谕令在手,不信还不能扳回主动。马云将东西交给早已守候在外的刘怀礼,又简单的吩咐了几句,便独自径直走向了杨荣所在的营帐。
帐中,杨荣正在好整以暇的端坐着饮茶,见马云进来,杨荣起身抱拳道:“马督公来了,辛苦辛苦。”马云也回礼道:“杨阁老客气了,所幸事情还算顺利。”
杨荣哈哈一笑道:“有马督公出面,自然是不会有差错的,快快请坐!”两人重新落座后,马云见杨荣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自己主动开口说道:“杨阁老,需要东厂做的事,东厂已经做了,那咱家所提的要求,不知太子殿下能否应允?”
杨荣点头道:“当然了,东厂若是一直一心为社稷效力,我们当然愿意朝廷一直有这样一个机构,只是自古以来的一次次宦官干政误国的教训,让我们心有余悸,不得不谨慎,还望马督公见谅。”
马云抱拳施礼道:“杨阁老所言,咱家明白,我等自会谨记历朝历代的教训,也会在我朝为宦官树一个好名声。”杨荣回礼道:“马督公能如此深明大义,本官由衷钦佩,今后还望能精诚合作,不知今日所探虚实如何?”
马云微微的一笑道:“一切都尽在杨阁老的掌握之中,咱家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正如阁老所料,陛下确实有心传位于汉王,还给了咱家密诏和信物,命咱家派人入京秘见汉王,嘱其带京师大营前来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