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已经七天时间,新军到达了青田,温州已是近在咫尺。原本还以为南下途中会打一番盗匪,没想到果真如前所料,所有盗匪知道新军南下,早就丢掉老巢,跑的干干净净。往台州去的那一路情况大体相同,如今看来他们也不用继续南下了,反倒要等他们北上汇合。
既然没有什么盗匪可剿,大军就无所谓继续往前,准备休整两天时间,派小股部队前往各处探查一番。青田营寨内,蒋子明正四处巡查营寨情况,却见自己的亲兵急匆匆的赶来,道是有圣旨到达。
在军中,一切礼仪从简,中军大帐内,蒋子明跪地,一个太监手持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军南下剿匪,所到之处盗匪皆飞灰湮灭,解救江浙两省百姓于苦难之间。着升蒋子明为定边军将军,统领两万新军,赏银万两。马威、古小鹏、肖平、任青山升为指挥使,赏银五千两,其余将士另有犒赏,钦此。”
蒋子明赶紧叩谢皇恩浩荡,刚想站起来,却听那太监说道:“将军,还有旨意。”
蒋子明赶紧跪好,那太监念道:“朕登基御极以来,无一日不敢忘万民之苦,无一日不敢忘国事维艰,无一日不敢忘江山沦丧,宵衣旰食,夙夜奉公。然今有福建靖海使苏圣平,不念君恩,自绝于列祖列宗,自绝于天地,犯下欺君罔上、私练军队、养匪自重、私设官衙、私炼军械、抗命不遵、裹挟民意、妖言惑众、以权谋私、骄横跋扈十大罪。首恶当诛,余从不究,命内阁阁员、户部尚书唐海刚为全权处置大臣,命福建巡抚衙门、防御使衙门及下属福州、莆田、泉州三府同力征缴,钦此。”
蒋子明跪在地上听着圣旨,心思电转,苏圣平在苏北的所作所为他是清楚的,十大罪倒也不算全是冤枉他。只是当着自己的面宣这道明发天下的旨意,前面又给自己和属下升官,难道是要让自己去征缴苏圣平?难道当初皇帝让新军南下就抱着这样的想法了?
圣旨宣到这里算是结束了,蒋子明站起来后,那太监主动走上前来,道:“将军,陛下这边还有一份密旨给您。”说完递过来一封密封好的信件。
蒋子明也不急着拆看,示意亲兵递过来准备好的好处费,笑眯眯的将手中的金饼递过去,道:“辛苦公公跑一趟了。”
那太监熟练的把金饼收入袖中,道:“将军言重了,这是杂家的差事,杂家可不像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能为陛下分劳,是杂家的荣幸,何来辛苦一说。”
蒋子明久在军中,始终受不了太监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不过此时还得继续与他虚与委蛇,道:“不知那苏圣平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陛下这么生气?”
那太监摇头叹道:“你说这人怎么就不知足?陛下钦点的探花,年纪轻轻就是高官厚禄,还特意给他设了个靖海使的官职。竟然在那什么报纸上写文章妄议国事、毁谤朝廷,还亲自写文章诋毁陛下。将军您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不但不知恩图报,还倒打一耙。以为自己打败了一些海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看还是将军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值得佩服。”蒋子明干笑一声,知道了事情大概是苏圣平又写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文章,引起了皇帝极大的不满,可怎么会如此严重。
那太监接着说道:“陛下在朝会上已经公布了那贼子的十大罪,号召天下臣民共讨。不用多长时间,那贼子定当灰灰湮灭,我看他到时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年少无知。”蒋子明见太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了,就说自己还要赶紧看皇帝的密旨,让亲兵去招待。
拆开密旨,蒋子明一看,果然如前所料,皇帝根本不指望福建的防御使官军能对付的了苏圣平。密旨主旨就一个,让蒋子明继续前往温州,在那里与南下的长江水师汇合后,就南下征剿苏圣平。
想到当初在江宁的初次相见,再到徐州交谈练兵,后来的合作炼铁,去年苏北再见时的样子,蒋子明顿时觉得好似只有苏圣平帮助自己,而他却没帮过苏圣平什么。
不过,就算不知道苏圣平到底做了什么,写了什么文章,君命难违,自己只能全力以赴的征缴,看在他抗击海盗和对自己的帮助的份上,尽力给他保存一缕香火。
蒋子明收到圣旨的同时,西路军大帅府上,朱轩同样接了圣旨,不过他接到的却是密旨。原来西路军一直是皇帝准备的后手,朱轩虽说拥兵自重,但只要不威胁到他的官位和人身安全,对朝廷的旨意一向认真执行,这也是皇帝能够忍气吞声的原因。
密旨上说的明白,命西路军出动龙岩防御使衙门一万军队随时南下,配合即将南下的新军一起征剿苏圣平。至于粮草军械等,他早已命人秘密在离泉州一百五十里的华安和八十里处的同安各储存了五万石粮草。朱轩看到密旨上竟然有这样的安排,尤其是华安乃是龙岩府下面的县,看来皇帝老早就做好了准备,倒也算的上是谋定而后动。
朱轩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闽王和皇帝商议之后定下的。闽王对苏圣平的实力有种莫名的担忧,尤其是宝岛那边谁都不清楚实际情况,而且长江水师不见得对付的了苏圣平的海军,到时就没办法渡海。然后父子俩就商定了让西路军参与进来,作为一支奇兵,到时直捣黄龙,端了苏圣平的老巢,只要失去泉州这个老巢,以宝岛荒僻之地,晾他苏圣平也翻不起大浪,了不起就是另外一股海盗。
但是,朱轩实在让人不放心,而且万一他占据了泉州又不走了,他的危害可比苏圣平大的多。因此希望还是要寄托在新军和长江水师身上,朱轩的西路军用不用只能是看情况而定。
接了圣旨后,朱轩并没有急着找别人商议,而是心里盘算着,如何在这一次事端中捞取足够的好处。他晓得朝野对自己的防备,就算是江淮党人也不会支持自己过多介入泉州的事务。恐怕最后能捞到的好处,主要还是苏圣平那些产业,朱轩捏着手里的贵人牌香烟想到。
书房内,苏圣平看过江宁送来的情报,对朱强和虫子说道:“十大罪,皇帝真有意思,没曾想他还总结的不错,怎么不再搞个七大恨出来。还有啊,看来皇帝只想对我动手,你们这些余从可没事。”
朱强和虫子对视一笑,摇头道:“圣平,这可不能轻视。所谓名正言顺,皇帝这是要向所有人宣示你造反作乱,是为了争夺民心啊!皇帝这也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与我们之前定下若即若离的策略不符!再说了,皇帝这么一搞,新军、西路军、福建两级防御使衙门都要参战了,怎么办?你还要赶紧拿出个方略。”他们心中对皇权天然的有种畏惧感,两人对国民军的战略知道的并不详细,这会见皇帝大张旗鼓要来讨伐了,心中倒是有点小怕。
苏圣平当然知道名正言顺的重要性,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皇帝此举往往能够争夺到很多人的支持。好在自己现在争取的地方主要是福建南部三府的民心,其他地方的只有等待时势变幻和今后的宣传介入,等待百姓自己去看。
至于泉州和宝岛,如果这么多年来的宣传,以及自己通过山货行、物流行、工业园、学校等对地方的影响和控制还不如一张圣旨,那就没得混了,所以现在也就无所谓了。道:“这是意料中事,人家是真命天子,是皇朝正统,而我们是什么?再说了现在朝廷各方都自我感觉良好,又怎么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只有打过了让他们肉疼了,方才会注意你、重视你。你俩又不是不知道,应对去年就开始准备,不用担心,整体的应对方略早已制定。泉州这边太重要了,全靠你们俩了。”两人一个掌管着信息部,一个掌管着物流行,联系着府城的捕快,加上驻扎在工业园的一个营,以及崇武团,将会是控制泉州的关键。苏圣平不在的话,临时由朱强和虫子指挥,朱强在明,虫子在暗。
虫子知道的多一点,道:“估计江宁的旨意还要三天左右才能到泉州,我们是不是先下手为强?”
苏圣平皱眉凝思了一会,道:“没必要,童益民带来的五百人,这么些年下来,早就堕落了,不用过于重视。还是按照既定方略来,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调崇武团随时准备进府城,重点保护我老丈人和几家海商。还有,府城内的关键还是总捕头和武世庆那边,信息部必须盯紧了,千万不要阴沟里翻船。”两人见苏圣平信心满满的样子,就不再说什么。
苏圣平接着说道:“三天,时间还是很充裕的,足够我们准备很多事情。立即传信给宝岛,按照预定计划,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