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过誉了,臣弟哪里敢自比陛下。”
“不!不!不!这绝对不是过誉,你确实聪慧,而且也办成了许多事情,譬如你那糖霜工坊,居然是用来救济流民的,这真是奇思妙想,朕的臣子如果拥有你一半的智慧,朕就可以安心去玩了。”
朱厚熜无言,心中的惴惴不安之感却在此时陡然提升,心中警铃大作。
“陛下可不能冤枉小弟,小弟我一直是个本分藩王,上个月才从过世父亲那里接过藩王之位,哪里会有这般行为。”
“诺,这就是我说你果决的地方了,江彬手下锦衣卫,那是专门用来查探消息的一群人,竟然连宝衣局这么重要的地方都忽略掉了,还是谷大用手底下东厂番子做乞丐小厮,再加上从荆州带来的信鸽放了十几只,才晓得这个地方有多重要,几乎能算得上统筹各方了吧,可接过呢?结果是,宝衣局的主人居然叫莫戈,一个因为刘六刘七之乱而流离失所的流民,跟你朱厚熜还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一个小人物。”
朱厚熜感到头皮发麻,因为他立刻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破绽,硬着头皮道“那莫戈,也不能说与臣毫无关系,是个在安陆州讨生活的人,这么多年,也生过一些事情,臣弟还是认得他的。”
“看来,你是认识到这件事情有不妥的地方了,不过这也不怪你,稚嫩,青瑟,是每个少年人必然会有的缺点,朕也有过,朕当年稚嫩的时候,比你要狂妄,愚蠢的多,你能意识到,朕当年也能,你比朕还要快些,只需要一点提醒就能够反应过来,这是你我之间相似的地方,如果你为君,想必会比任何人都能够更快做到合适这个位置。”
此言一出,朱厚熜赶紧跪在地上,将额头紧紧贴在皇帝的脚边,半句言语也不敢发出。
不能作声,这时候多出来任何声音都是错误。
他心中更是祈祷,祈祷赵月姑不能将她那股子辣劲儿使出来。
这是皇帝,全天下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说起来,月姑那丫头哪儿去了?
“你身上有诸多优点,朕本该忌惮与你,而朕见你第一面时,确实心里也有如斯忌惮,因为若是把你朱厚熜放到宁王的那个位置,说不得就是朕要重视百倍千倍,也显得准备不足。”
“陛下,臣弟,臣弟绝无此般心思啊。”朱厚熜声音中都打着颤。
“对,你确实没有,朕知道,你不敢有,这是你与朕不同的地方,你竟然是个多情的人,你重感情,重身边之人,重兄弟,重一些与你毫不相干的人,朕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可是连下巴都要惊的掉到地上去,想你这么聪慧的人,岂会不明白感情之私,乃天下间最无用,最要抛弃的玩意呢?帝王无情,上位者无情,似你这般有情有义的人,朕需要忌惮你什么呢?”
“陛下!报!有万民书递到府衙之中,安陆州民声鼎沸,鸣冤鼓之声传振四方,时至此刻,任有百姓不断赶去州府衙门,知州亲送万民血书至于王府,臣江彬不敢轻取,来报陛下。”
“取了吧,你江彬出去,带着锦衣卫骑马驱散,撞死,撞残不论,这班刁民,早年在刘六刘七时朕就将他们瞧的清楚明白,一群胆小懦弱之辈尔,不足为惧。”
“陛下,有安陆州大姓,王氏族人牵头。”江彬在门外的声音此时细如蚊蚋,叫人勉强才能听见。
朱厚照听完之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咳喘之声渐起,笑的额头青筋微微凸起。
“哎哟!我的陛下!”谷大用奸细着嗓音,透露出深入骨髓的恐惧来。
朱厚照立时收住了笑容,平淡且冷漠的问道“朱厚熜,这是你的手笔,对否?”
“只求陛下快些离开,臣弟,臣弟知道此乃大逆不道,不守规矩的举动,可臣弟也没法子,许多人要吃饭,我王府也要过日子。”
“你既然连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朕看来也是不得不走了。”
“谢...”
“不过,你身为朱家子孙,勾结士族,身为藩王,私自笼络士人,身为臣子,私自养活流民,这都是朕不得不惩罚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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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过错,皆为小王一人之错,能罚得,能杀得,皆愿认下。”
“朕已经惩罚过了,江彬!把东西给他,然后把他叉出去!”
吱!呀!一声,江彬魁梧的身躯出现在打开的门前,他谦卑的笑着,嘴角挂着一抹微笑。
“殿下,这便是惩罚了。”
江彬拿出一个方盒子,约莫许尺长,散发出血腥的味道。
江彬生怕朱厚熜不认识盒子的作用,还小心翼翼将盒子给打开,一颗血淋淋的女人人头赫然呈现在朱厚熜的面前。
那嘴唇生的厚实,嘴角有一颗美人痣,头发被专人打理过,梳成一个丫鬟结,如果不是血污染上去,凭借着那股子生来就在面庞里的灵动活泼劲儿,一定已经是个极美的美人儿。
“月姑?月姑!!!”朱厚熜尖叫一声,他腾的一下站起来,双手颤抖却死命抱着盒子。
“朱厚照!!!!”一声咆哮,尚未出口,立刻就被人堵住。
他的双手也被摁住,朱厚熜充满恨的目光扫视一圈,但摁住他的不是旁人,而是不知何时蹿过来,肩膀上有被长刃划出血的陆松!
他的口被死死的摁住,他的头被陆松强行摁下,在地上做出尊敬皇帝的磕头,砰!砰!砰!连续砸了数下,朱厚熜额头被砸出了一抹鲜血,直磕的昏厥过去。
这才停止了死活不肯趴伏在地的笔直腿弯,而后活活被人拖拽的出去。
“陛下!末将陆松,谢陛下宽恕之恩,我家主人性情冲撞,末将愿自剁两指谢罪。”
这是朱厚熜这一日最后听到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