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边的女警官的温和提醒下,葛玥童才总算是搞清楚现在这个是家属认领的有关手续,需要她签字确认按手印,才能把严青玉的这些遗物领走,葛玥童这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那个每天早上起来洗漱一下就着急出门去打麻将的母亲现在能给她留下的,只有这对银耳环了。
葛玥童谈不上对严青玉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幼儿园之前严青玉几乎都没怎么带过葛玥童,幼儿园以后就更没怎么管理过了,但是当得知了自己母亲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的真相以后,葛玥童并没有觉得轻松,她想过严青玉离开她以后的生活,她觉得严青玉应该是找了个很不错的男朋友吧,能让她过的很好,她知道严青玉只要还有钱打牌就什么都不要求,但她真的没想到,原来严青玉离开她没多久,就溺毙大海,甚至尸体随着海浪被冲到了迎城。
所以严青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次都没出现过啊,葛玥童手上握着那只笔,半天终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要签名的文件不少,葛玥童机械的一笔一划写着,她感觉整个都是悬空的,脚下明明是瓷砖地,她却觉得如临深渊。
虞移和米新荷赶到的时候,葛玥童的文件都还没签完,虞移远远的看到葛玥童的侧脸,苍白的,也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眼泪都没有一滴,虞移感觉事情不是很对,可又不敢贸然上前。
葛玥童说不清楚自己对于严青玉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她不确定自己的记忆都是准确,正确的,可是她就是找不出记忆里严青玉的那张脸,也想不起严青玉说话的声音,葛玥童看着那个证物袋里装着的那对银耳环,又觉得好像有种很复杂的想法在脑子里来回乱窜,这个想法很物理又很哲学,一个人,在生命结束了以后,在没有社会关系联结帮助的情况下,构成这个人的有机整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烟消云散,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般,化为尘烟,但是这对耳环又证明了曾经确实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虽然这对耳环并不是这个人身体的某一个构成部分,却能够一直保留一个完成的形态承载着一个生命来过的痕迹直到最后,这确实多少有点奇怪。
葛玥童签完最后的一份文件,对面的男警官说请稍等,然后把证件还给葛玥童,就拿着资料离开了,葛玥童盯着空荡荡的桌面,就那种很普通的办公桌,应该是颗粒板的桌面覆了一层膜,灰白的颜色,磨砂的质感,葛玥童伸手打开那本离婚证,盯着里面严青玉的照片看着。
原来严青玉长得是真的漂亮的,和葛玥童刚才记忆里的严青玉不同,照片上的严青玉双眼皮,鼻子虽然不高,但是鼻翼精致,高颅顶头包脸,小脸大五官,和董青山离婚离婚的时候严青玉才刚三十,正是最好看的年纪,虽然照片上她的表情很是严肃,可这不影响照片里的她看上去还是挺好看的。
葛玥童看着这张照片,惊讶于自己居然连母亲的长相都能记错,继而又想起来严青玉平时很爱喝酒,脸经常因为宿醉而浮肿着,可能是这个原因吧,所以葛玥童才会觉得母亲的眼睛应该是单眼皮的,小的,葛玥童看着照片上严青玉耳朵上那对银色的耳环,这对耳环还在,但是照片上的这个人早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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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新荷站在葛玥童身后不远处,紧紧挽着虞移的胳膊,本来今天她和虞移正在虞移租的房子里打扫卫生,米新荷负责拆洗空调和洗衣机,这都是她的强项,她正站在梯子上卸第二台空调的外壳的时候,忙着组装折叠衣柜的虞移手机一响,虞移接起来说了句学长,没一会儿就神色紧张的喊米新荷赶紧下来一起出趟门,路上米新荷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还很担心要是葛玥童悲痛太过哭的太厉害不好安抚,看到现在眼前这个情形,她还是希望葛玥童能够大哭一场。
陈言的动车还有半个小时到站,虞移估摸着转地铁再过来起码也要半个小时,虞移暗自有些着急,这时候刚才出去的那位警官又回来了,交给葛玥童一个档案盒,葛玥童还很有礼貌的起身道了个谢。
“学长,学姐。”葛玥童怀里抱着盒子刚站起身来,一回头就看到了身后不远处的虞移和米新荷,“你们来了呀。”
米新荷注意到葛玥童整张脸上都没什么血色,但是却又读不出一丝悲伤,表情镇定且平静,甚至走起路来都还是很稳当,就是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一些。
葛玥童刚才也没具体看清警官给他展示这个盒子里的内容的时候具体都有什么东西,只是一直都在很机械的点头确认,严青玉的耳环放里面了,刚才葛玥童签字的部分材料的复印件也放里面了,旁的还有什么东西,好像也没有了,就是好像警官叮嘱葛玥童要尽快去办理严青玉的户籍注销。
葛玥童抱着盒子,心里算了算,年纪今年也才四十出头的严青玉居然就已经这样死了差不多十年了,葛玥童甚至突然就觉得也挺好笑的,很难控制的那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