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他顺着溪流在溪岸上奔跑了数步,那孩子越漂越远,他心中一阵哀叹,顾不得多想,便跳了下去,水真凉啊!溪水很深,漫过耳鼻,那种白茫茫的窒息感立刻涌了上来,如此熟悉的感觉。当初阿七掉入荷花池,亦是如此……如此冰冷刺骨,如此绝望透顶。沉没下去的那一刻,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见那红衣女人眉梢鲜艳欲滴的一颗泪痣,她就那样站在岸边,眸色冷冷,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她沉入水底。那个女人,她到底要怎样?
滚落断崖的那一刹那,他一把抱住那红衣短袖的小姑娘。
花非花在他耳边见鬼一样地尖叫着。
断崖之下,果然别有洞天。
圆形的一座宫室,青石砌墙,漫地里长满散发着莹亮光芒的花草,漱玉花,每一个角落,都开满了,像满天的星星,在发着亮光。
“醒醒,小花。”傅流云抱着那小丫头,浑身湿透。
他环视着四周,青石砌成的墙壁上挂着数十盏琉璃灯盏,墙壁上,斑驳的壁画若隐若现,神秘的图腾,奇怪的符号,一颗圆圆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太阳在壁画正中央,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男子,怀抱着一个红衣女子站在太阳底下,鲜血流淌而下,那种永失我爱的悲伤,弥漫了整个面画。不像是祭祀的场景,那壁画不知是何年何月流传下来的。狭窄的甬道不知要通向何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终年不见阳光,却盛开着那些诡异的花。
傅流云沿着甬道踩着那些流光溢彩的花草,往甬道的尽头走去。怀中的花非花浑身冰冷。
这座地下宫室,昏暗而寂静,仿佛是时间的牢笼,封存了无数的秘密。宫门下的石碑上刻着“长生殿”三字,墙壁上画着白衣男子和红衣女子的画像,或坐,或卧,或花前,或月下……熟悉又陌生的,他已经忘记了的,又记起的,令人心碎的画面。
宫室最中心处,一座高高凸起的石台,石台之上,则横放着一口通体湛蓝、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椁。这口棺椁浑身散发着神秘幽凉的光芒,四周表面精心雕琢出一幅幅生动的麒麟图案,这些麒麟线条流畅、纹理清晰,仿佛活物一般呼之欲出。
傅流云抱着那花非花站在那蓝色的水晶棺椁之前,看到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静静躺在其中。她面容姣好如同画卷中的仙子,美丽动人却又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清冷气质;紧闭双眼似乎只是沉睡,但那安详的神态和栩栩如生的面容让人感觉她随时都可能醒来。那女子皮肤白皙如雪,宛如玉雕般细腻光滑,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落在身旁。
“阿绾哥哥,这是哪里?”花非花在他怀中醒了过来,她看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傅流云将那女孩松开,她差点摔倒在地上。
“阿……娘……”傅流云跪在棺前,泪水滴落在手背之上,他扶着棺椁,看着那蓝幽幽的光芒中似熟睡的白衣女人,痛不欲生。“阿娘!”
“这里面躺着的是你阿娘?你阿娘她不是……”花非花看着那美丽无端的女人,一身湿答答地喃喃道。
江湖上传言,平阳坞家主夫人裴素十年前丧命于佛堂的一场大火之中,尸骨无存。她怎么会在药王谷的禁地之中?
“这里是……我们药王谷的……禁地,长生殿,你阿娘为何会在此间?”花非花冻得瑟瑟发抖。
“你们药王谷的蓝水晶棺椁,真的能去百毒甚至起死回生?”傅流云伏在那冰冷的水晶棺之上,看着那宛若生人的女人,心中百转千回。
“听爷爷讲过,蓝水晶是稀世珍宝,确有去除百毒的功效,但起死回生……只有灵珠才有此神力。爷爷倾尽全力也未能寻得那灵珠。”花非花抱着自己,衣衫上的水珠垂垂而落。
“若无灵珠,即便用这水晶棺完整保留了尸身,也……也不能活过来,对吗?”傅流云伸手轻轻抚过那女人的脸庞,冰冷,死寂。
“似乎是如此……阿绾哥哥,你冷不冷?”花非花往他身边靠了靠。
“自己一边打坐去。”傅流云冷冷地道,“所以,你爷爷不肯将这蓝水晶棺借来救阿七,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真的不知道,爷爷为何不肯出借水晶棺。”花非花坐在高台之下,盘腿打坐,将体内的寒气一点点逼出来。
傅流云靠在那水晶棺上,闭目养神。
阿爷一直将死去多年的人安置在这水晶棺中,是为何故?因心中存了一丝眷恋还是愧疚?
梦里的阿娘是温婉的,永远那么淡淡地对着他笑,眼睛里永远闪耀着星辰一样的光。她总是在院子的花架下,摆上点心瓜果酒馔,清甜微酸的青梅酒是他长长久久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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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九州的一个偏远的小国,他们的王子是个年轻又英俊的少年,王妃贤淑又美丽,他们是这个国家最恩爱最令人羡慕的一对璧人。可惜好景不长,王子的母亲无故病逝,国王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为妻,新王后生了个小王子。新王后为了扶植小王子登上王位,做了很多坏事。她在国王的饮食中下药,以此操控国王,又害死那年轻的王妃。王子伤痛欲绝,离家出走数年,后来,他千辛万苦寻得千万年前流传下来的圣物,灵珠,欲救王妃的性命。可是那国王却想用灵珠之力救活那死去多年的王后,灵珠只有一颗,只能救活一人。可怜的王子该怎么办才好呢?”
那年暮春,落雪轩中,阿娘坐在光影斑驳的院中,饮下一杯酸酸甜甜的青梅酒,给他讲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坐在他边上捧着酒杯的女孩儿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阿绾,你若是那王子,你要怎么办呢?”阿娘温婉笑望着他,她永远那么温柔美丽。
那白衣少年纠结地握着酒杯,两眼放光,信誓旦旦,“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她。”
“果真孩子气。”阿娘笑着给他添了酒,他一口饮尽,双颊绯红,眼底酒色氤氲。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便蜷在花架下的美人榻上,拥着薄衾,迷迷茫茫地睡了过去。阿娘喝着酒,指点着阿七伏案临着碑帖。头顶花树灿烂,身边春光明媚。一切都那么美好,他安安静静地睡着。直到那红衣女人漫步进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