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浑身僵直,瞳仁紧紧盯着那身份高不可攀的男人。
是谢公子。
自谢公子同她表明心意后,她便日日同谢公子见面,她不可能会将其他人错认成谢公子。
那个身穿四爪蟒袍的男人,那个她担惊受怕、想躲他一辈子的太子殿下,是谢公子。
是她在蟠桃宴中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的谢公子。
苏窈握着扇子的手似在刹那间被人抽空了力气,那把扇子自她的手中脱离,轻巧地往下坠落,砸在放满着精致吃食的桌案上,“哒啪”的声响淹没在那欢快愉悦的乐曲中。
她的瞳孔紧缩,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有人举了棍棒朝她的头狠狠一击,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怔怔地盯着那容貌俊美、身份地位遥不可及的男人。
恍惚之间,耳边传来一声担忧的轻唤:
“苏窈,苏窈……”
苏窈缓缓地眨了眨眸,慢慢地循声转头,对上江栀澄复杂的视线。
她唇瓣轻启,想回应江栀澄的轻唤,喉间干涩得让她无法出声。
江栀澄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问道:“苏窈,你,你还好吗?”
自太子殿下出现后,江栀澄便注意着苏窈的一举一动。
刚开始见苏窈用扇子挡脸,也不曾去看太子殿下一眼,江栀澄的心情难以言喻,她害怕苏窈在知晓太子殿下的身份后会怪自己隐瞒欺骗,她又不想苏窈一直被所谓的“谢公子”蒙在鼓里。
此刻,她看着苏窈魂不守舍的模样,江栀澄竟有些不忍,她想她应该早些告诉苏窈真相,而非是在这种情况下,让苏窈直接面对。
江栀澄伸出手,将那把掉落在桌案上的扇子拿起,递向苏窈,紧接着,她满是担心地再次询问:“苏窈,你还好吗?”
苏窈的视线往下移,落在那把世上独一无二的漂亮扇子,扇面上,只写了“窈”一字,字迹苍劲有力,干净清晰。
她不由得忆起,乞巧节那日,谢公子一笔一划,认真地帮她在这把扇子上写下她的名。
苏窈的指尖轻轻一动,却是没有去接过江栀澄手中的扇子。
她抬起眸,清楚地看到江栀澄脸上焦心忧虑的神情。
“苏窈……”江栀澄唇瓣轻颤。
她想替自己辩解一二,她是真心把苏窈当做最好的闺中好友,她不是故意要瞒着太子殿下的身份,可她却说不出一句合理的解释,只轻声开口道:“苏窈,对不起。”
苏窈自小就比他人要迟钝,不管是坐、爬、走,她要比同龄人慢上一两个月才学会,在她记忆中,她的爹娘感情恩爱,她的爹娘也很疼爱她,尽管她这个女儿明显比常人要笨一些。
此时此刻,苏窈只是疑惑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明白江栀澄为何要向自己道歉。
因为她早就知道谢公子便是太子殿下。
苏窈眸眼轻轻眨了眨,继而,她回过头,目光看向站在身后的冬苓秋络。
几乎是同时,冬苓秋络二人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主子……”
她们的双眼含着泪花,脸上是与江栀澄同样的内疚神情。
冬苓秋络是谢公子送给自己的婢女,而她们,自然也是早就知晓谢公子的身份。
苏窈并没有怪江栀澄、冬苓秋络她们对自己隐瞒,只是觉得,她果然是蠢笨的,一点儿也不聪明。
蟠桃宴上凤舞鸾歌,这般欢快轻松的氛围,与她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
苏窈垂眸,目光似无焦距,落在桌案上那些以蟠桃制成的膳食花酒。
她从未对食物露出毫无食欲的念头,眼下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江栀澄手中拿着的那把扇子,像是烫手山芋,她听苏窈说过,这把扇子是乞巧节那日,卖扇的摊贩免费送的,太子殿下那里也有一把相似的扇子。
江栀澄见她好像并未想要把这扇子拿回去,便将扇子递给冬苓秋络,让她们保管好。
隐约之间,她好像听到苏窈说了句什么。
江栀澄连忙凑上前,紧张地问道:“苏窈,你说什么?”
苏窈顿了顿,重新道:“我想回府。”
江栀澄心头一凛,少顷,她拉住苏窈的手臂,道:“我陪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蟠桃宴还没结束,栀澄,你继续留在这里。”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轻软,没有任何攻击力,江栀澄犹豫了一下,想说自己来这蟠桃宴也是因为她,但还是没有说出来,依着她的话,慢慢松开她的手臂。
苏窈站起身,转头看到冬苓秋络她们还跪着,她缓声道:“你们起来吧。”
冬苓秋络二人抬头望向她,无措地唤道:“主子……”
苏窈暂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们,唤来离得近的温府侍女,让侍女领路带自己离开。
冬苓秋络眼看着自家主子离去的背影,连忙起身追上去。
侍女规规矩矩,安静地在前方带路。
离宴会远一些后,偶尔有飞过的鸟鸣,以及经过假山时的流水声,除此之外,周围只剩下轻轻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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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出温府大门,苏窈便看到了谢府的马车,以及旁侧十分惹眼奢侈的太子府的马车。
赫凡坐在谢府的马车前,见到苏姑娘自温府里出来,连忙跳下马车,正要同苏姑娘行礼作揖,便看到苏姑娘转头就走,似乎不想同他讲话。
赫凡脸色瞬间惨白,内心哀嚎:完啦!殿下完啦!苏姑娘生气啦!
苏窈望了望门口停靠的马车,还没寻出自家的马车,便先看到夏花忽地从天而降,似是自温府的屋檐上飞落。
夏花走上前,指了指方向道:“主子,马车在那里。”
苏窈立刻往她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一边闷声道:“夏花,我们回府。”
“是,主子。”
来到马车前,夏花回头看了一眼温府门口,冬苓秋络她们刚追上来,后面还跟着江府的江姑娘。
她收回目光,护着自家主子坐上马车,拉紧缰绳,挥动马鞭,马车朝着苏府的方向前行。
宴会中途离席,虽略显突兀,但正好有女乐们在台上献舞,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沈听澜同苏姑娘换了位后,如自己的婢女宜荷所言,太子殿下果真是坐在她的正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