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鹰娘连忙点头:“是,是,我们都记住了,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救我女儿,这药,这药很贵吧,我们家一定给钱!诊费一定给!!”
“不用,这药用于救灾,是不收钱的。”
年轻医师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匆匆跑了出去,她还要继续救人。
接下来的半个夜晚,周鹰娘与古井都死死守着孩子,哪怕其他孩子们怕他们太劳累,提出替换他们,两人也不愿意。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光是在守着女儿,也像是在守着三十年前那个同样情况下夭折的第一个孩子。
在外面忙到了半夜,到了吃饭时间才能休息一会的铁牛过来看了看,只当是父母太心疼小女儿了,只能匆匆吃过饭,继续投入到救人工作中。
两个已当爷爷奶奶的老人就这么守着小女儿,时不时紧张的摸摸额头看有没有发烧,再感受着她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慢慢从苍白恢复到正常。
一切都与三十年前是相反的。
他们不再是三十年前那样无法找到医师,而是医师就在身边,时不时还有医师进来查看情况,让人安心了许多。
直到天刚蒙蒙亮,外面传来杂乱动静时,小小的牛花像是被吵到了,蹙了蹙眉,接着感受到了额头上的疼痛。
“哇!!!”
她大声嚎哭起来。
“娘!娘!!爹!牛花疼!”
两人顿时泪如雨下。
“活了!这孩子活了!!”
小小的孩童被父母紧紧抱住,她这个年纪还不明白很多,只是听着两人庆幸的啜泣声从耳边传来。
“可要一直好好的啊……”
外间,挖了大半夜,如今几乎所有垮塌的房屋都被挖了出来。
伤者数量众多,哭声却少了许多。
“娘!好多人!”
小牛花趴在爹肩头上,指着前头脆生生喊了一句。
两人望了过去,却见村落口的道路上,已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打头的老者看上去年岁与古井相当,明明已生白发,瞧着却精神矍铄,颇有气势。
“老师!!”
一名军医小跑着迎了过去:“这雪天路难行,怎么是您来了?”
也有其他医护兵有些惊讶。
“是院长。”
“院长竟然亲自来了,院长可是柳大人亲授,听说许多手术都能做得。”
“院长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赶来,也是不容易。”
没错,来者正是王在。
他郑重对徒儿道:“为医者,如何能在伤者有难时,因道路难行便不前来。”
何况这里还是他老师的辖地,百姓们也都是他老师的百姓。
如今雪灾,各处忙碌,四下都有伤者,他们这些医师自然是要奔赴在第一线的。
别说只是要雪夜赶路,就算是伤者们在水底下,王在都要嘴里咬根呼吸管追下去治。
忙了大半夜,同样灰头土脸的马校尉也迎了上来:
“王医师,我们后头又派人去报信了一轮,这边的情况比之前预估的还要严重,你带的医药够吗?”
“校尉放心。”王在拱手:“老师早有预料,我们这次带的医药数量颇多,尽够的。”
马校尉神情放松下来。
“也是,柳大人向来走一步想十步。”
不用自己操心后勤的感觉就是好。
“校尉放心,伤者们就交给我们吧。”
王在与他见过礼后,又拿过医疗记录,浩浩荡荡带着一群医师走向医疗帐篷区。
“校尉。”
白大褂们走了,之前在他们中间的吴妙茵便显露出来。
她也带了兵来。
“您与将士们忙碌一夜,去歇息吧,后续就交给我们了。”
马校尉放心点头,此刻才感受到浑身的腰酸背痛,只觉身上没有哪个地方是舒坦的。
铲一晚上雪,搬一晚上木头,能舒坦吗?
“行,我们就地休息,有事直接喊人就行。”
所谓就地休息,就是在村落里简单扎个帐篷,兵士们排排躺在里面睡觉。
原本白日里他们就忙了一天,昨夜又是一夜没睡,几乎是人刚躺在褥子上,就已经入了眠。
马校尉作为将领,是有特权的,他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单独帐篷。
他带着自己的亲兵团们一同享受这个特权。
躺在帐篷中,明明很困的,却也不知道为何死活睡不着,他索性拉开帐篷一角,看向外面。
“校尉,你也睡不着么?”
旁边的亲兵鄂青问了一句。
马校尉:“有些睡不着,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鄂青自告奋勇:“大人若是睡不着,便与我说说话吧,我也是睡不着,许是之前太忙了,现在闲下来,还总觉得脑子紧绷。”
马校尉看向外面,只见一片废墟杂乱的土地上,吴妙茵带着人迅速入场托管残局,王在安排着医师们分配伤者病人。
虽也有死伤,可如今的情况对于这个村落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姜汤和红糖水的味道,有人正兜着一篮子的煮鸡蛋挨个发鸡蛋,不知道自己昨晚经历了什么的小童们嘻嘻哈哈,还有调皮的堆起了雪人。
“也行,与你聊聊吧。”
“说来,我也不是自愿当兵的,从前都说当兵连猪仔都不如,若不是活不下去,我也不会去当兵。”
“鄂青,我与你说过吗,我家也遭过雪灾,我爹就是那个时候没的,当时我年纪不大,想为他寻个医师,但医师多难找啊,何况我家也没银钱。”
忆起往昔,马校尉眼中有着追怀:“我爹还是没了,我娘也是没撑多久,我只有当兵才有活路,其实我挺喜欢在军营的,按照柳大人的话说,就是我天生有当兵的天赋,可有时候也会想,要是他们能撑一撑就好了,撑到我出息了,就有钱给他们请医师了。”
“可原来,在柳大人的治地,百姓受了灾,官府就能派医师来,也不要钱,也不需要磕头求情。”
“你说她怎么不早出生个几十年呢,或者我爹娘晚生几十年也行啊。”
“不过也许,我爹娘如今又已投胎做人,正好投了这柳州呢,这么想想,我心里便好受多了。”
他唏嘘了一番,又翻过身去看鄂青:“鄂青,你也与我说说你年少时……”
“呼……”号称自己睡不着的鄂青呼呼大睡中。
马校尉:“……的事吧。”
“呼……哼哧哼哧……”号称自己睡不着的鄂青打鼾中。
马校尉:“……”
他无语的把身体翻了回去。
顿了顿,又翻过去,把之前落下的银钩长枪抱起来。
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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