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时敏一言既出,锦衣卫涉足盐场之事遂成定数。
“忆往昔,成国公南海练兵,非畏难而遁乎?”
“观其体态臃肿资巨富,敛财有术之辈。”
“既如此,便遣其前往。”
朱由校轻启朱唇,目光转向袁世振,言道:“巡盐重任,爱卿可担之。”
“臣必鞠躬尽瘁。”
袁世振躬身领命,随后以恭送之姿,将身着华服、宛若富家公子的皇帝送出户部府邸。
“皇恩浩荡,终得解脱。”
户部官员立于门庭,望着远去的龙辇,纷纷以袖拭汗,心中暗自庆幸。
毕竟,即便是锦衣华服的帝王,亦非孤身而至,随行锦衣卫众多,加之商户云集,稍有差池,便是户部上下之大忌。
幸而,圣上仅观戏片刻,便移驾而去。
马车驶过正阳门,朱由校忽而侧首,对刘时敏沉声道:“大伴,代朕问成国公一言,若大明倾覆,其爵位何以为继?”
“奴婢领命。”
刘时敏应声,心中明了此乃对成国公朱纯臣之警示,令其勿贪。
马车外,朱由校闭目沉思,筹谋南京银币推行之事。
司礼监诸名逐一浮现脑海,终锁定一人——“王体乾”。
此人乃王安故交,曾任东宫要职,今掌司礼监秉笔,实乃魏忠贤崛起之关键。
“召王体乾觐见。”
朱由校轻敲桌面,心中盘算着辽东稍安,改革之序即将拉开。
银币、盐改,不过是小试牛刀,未足以撼动天下。
南直隶银币之行,袁世振筹谋周密,主要针对富户,以其便捷、防伪之利,诱其纳税,断无叛乱之虞。
民间百姓,岂会轻易从乱?
地方官吏,更不容此等事端发生。
官本位之下,官员们深知站队之重,乌纱帽与士绅利益相较,轻重自明。
天启初年,大明尚存余威,非崇祯末年那般风雨飘摇,故而有足够的空间容错。
与此同时,京南客栈内,商贾云集,热闹非凡。
北直隶盐商间,交易频繁,银货两讫,秩序井然。
商道有规,违者难逃惩戒,故无人敢轻易破戒。
“消息可确凿?”
范进雄侧首询问身旁长随,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与期待。
“禀东家,长芦盐务已悉数分配。十二府两州,本土十四商户脱颖而出,其余盐商库存盐品限三月内清售,盐引须平价转让,自此退出盐业舞台。”
“三月期满,户部将行文四方,颁授准售金匾,严令围剿私盐之患。”
“至于盐场解禁,尚待巡盐司与锦衣卫莅临定夺。”
“锦衣卫?”
范进雄闻言,神色微变,心中暗忖:盐政本是文臣领地,怎容武官,乃至皇家耳目涉足?
“此中详情,无从得知。”
长随无奈叹息,补充道,“今时不同往日,京中官员清廉之风渐盛,此消息乃辗转自户部胥吏之口。”
范进雄颔首,碧玉戒指轻扣栏杆,目光穿透喧嚣,凝视下方商贾和谐交易的景象,心中盘算着家族在盐业中的微妙布局,如同在刀锋上起舞,力求稳妥。
昔日范家借李成梁之势,燕山通途,辽东贸易风生水起,而今熊廷弼铁腕治乱,走私之路几近断绝,二弟范进财的失踪更是雪上加霜。
辽东商道,已成过往云烟。
此时,大堂中央,李长贵凝视着银秤,手中银币映出他心中的忧虑:“这银光闪闪的宝贝,何时能落入我等之手?”
王掌柜眼尖,见币生喜:“此币何来?借我一观。”
李长贵不解其意,却也大方相借。
王掌柜两指轻夹,一吹之下,嗡嗡作响,赞叹之余,询问道:“你家库存几何?”
“意欲何为?”
李长贵反问,戒备之心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