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步入正题之二。”朱由校轻挥衣袖,示意侍从呈上物事。
银币双枚,一巨一微,逐一落入群臣掌心。朱由校启唇言道:“白银折色,乃张居正变法之精髓所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税收折银,非张居正首创,历朝皆有此例,尤以宋朝为甚,折变之术玩得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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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家巧立名目,按需折换,名曰折变,实则官民之间的利益博弈。
本应市价公允,官府却惯于压低税物,抬高折物,一低一高间,民脂民膏悄然流失。
譬如宋徽宗大观二年,京西路民户之杂钱盐钱,竟被强折小麦,市价百二十文之麦,官府仅予五十三文,剥削之甚,可见一斑。
更有甚者,折变过程繁复冗长,如铜钱变绢,绢再变丝,丝又变钱,三番五次,价值倍增,民众苦不堪言,叹宋朝苛敛之甚,超越往昔。
“朕览史籍,万历十年,太仓储粮千万九百万石,银四百万两,粮价低廉。
时至今日,京城粮价飙升,银一两难换一石。”朱由校话锋一转,问曰,“诸卿以为何故?”
群臣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岂敢直言神宗怠政之过?
“张居正变法,破金银之禁,白银遂成国币,民间流通无阻。”
朱由校继续说道,“然自隆庆开关以来,五十三载,白银涌入,不可胜数。
我大明现状,与朕前言百万两犒军银赴辽东,何其相似?”
“陛下高瞻远瞩。”毕自严率先领悟,回想起南海子所见银币之精妙。
“朕早有铸银为币,便民交易之念,今日便让诸卿一睹为快。”朱由校展示银币,一枚重八钱九厘,白金五钱,铜六钱,值银一两,名曰银元;另一枚四钱四分五厘,白金二钱五分,铜六钱,值银五钱,谓之银分。此二币,皆能吹响,清脆悦耳,群臣仿效,皆感惊奇。
宝泉局工匠技艺精湛,银币之精美,更胜原图。近九成含银,盗铸者亦需掂量风险与收益。
“此银币之铸,尚有一大利,即便于百姓交易,无需再携绞剪奔波。”朱由校解释道,“市面上白银名色繁多,元丝、青丝等不一而足,而此银币,则统一规格,使用便捷。”
“陛下圣明!”群臣赞叹,手捧银币,细细品鉴。
韩爌挺身而出,为天下请命:“陛下,臣请广开铸银之路,令各省皆设炉,解我大明钱荒之困。”
然朱由校闻言,神色微敛,天启铸币之败,记忆犹新。“此事非同小可,钱乃国之重器,需慎之又慎。朕已设宝泉局专司此事,内帑、度支司、工部共同监督。”
袁应泰心有不甘,提议南京亦设宝泉局,却遭朱由校反问:“长途运银至京,岂非劳民伤财?此乃工部之意?”言语间,目光如炬,直视王永光。
"遵旨,陛下。" 王永光敏锐捕捉到皇言中的微妙,微露不悦之色,侧身轻移,缓缓言道。
"古语云,美酒易醉人,黄金易惑心。铸币之事,关乎国本,为防贪墨,唯顺天府设宝泉局,方为上策。"
"善。" 朱由校闻言,面露嘉许,心中暗赞王永光之察言观色,远胜袁应泰。
"然则——" 袁应泰欲续言,却被新任度支司正卿毕自严截话于前,心中暗叹:此人怎如此不识时务,未见龙颜已露威严乎?
毕自严心中暗急,袁氏莫非真乃书呆子,不知此乃"关公睁眼,威严难犯"之时?
"谈及火耗——" 朱由校主动提及,众人皆静。
"四分予宝泉局,以资原料与匠工;余七分,度支司二分,内帑五分,诸位以为如何?"
毕自严闻言,心中盘算,是否再向圣上争取一分?毕竟火耗之利,陛下已慷慨二分予外廷。
"毕卿,内帑方赠外廷五百万两,望卿体谅,莫再夺皇恩于内帑,否则朕亦囊中羞涩矣。" 管库太监杨成秀笑语解围,暗含机锋。
"但此乃国帑金花银,珍贵异常。" 毕自严虽感杨成秀之意,仍难舍金花银之诱惑。
"罢了,国事维艰,朕再退一步,外廷三分,内廷四分,定矣。" 朱由校一语定乾坤,铸币火耗之事,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