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侍从轻启箱盖,精选之奏章跃然眼前,呈于龙案之上。
小主,
“许显纯竟至如斯田地,何以众怒难平?”
朱由校弃手中木屑于地,随手翻阅,多为都察院与六科郎所呈,字字泣血,控诉其暴虐无道,滥杀无辜。
面对这如山奏章,朱由校心生疑惑,一夜之隔,许显纯究竟何所作为?
然,锦衣卫之事,向来复杂微妙,有弹劾之声,方显圣上英明,不以为意。
反之,若无波澜,反需忧虑其内部是否已固若金汤,需适时整顿。
于是,朱由校挥袖,将满桌弹劾置之不理,转而执笔,于纸上勾勒治国蓝图。
大明帝国,沉疴已久,非改弦更张,无以救亡图存。
然改革之路,荆棘满布,牵一发而动全身,且祖宗之法,遗留难题重重,尤以开国太祖所遗之弊,难以填补。
后世帝王,历经土木堡之变,更添畏惧之心,不敢轻举妄动。
大明之舟,已至破晓前夜,非重铸新舟,不足以扬帆远航。
然旧舟未弃,新舟未就,财政困窘,内帑仅余七百万两白银,泰昌帝奢靡无度,月耗四百余两,令朱由校痛心疾首。
此时,亟需善贾之才,为朕理财,如昔日桑羊弘之流,以解燃眉之急。
然宦官掌舵,实非长久之计,需商贾巨擘,方能兴利除弊。
谈及抄家,实乃下策,晋商之例,足以警世。
晋商虽有私通建奴之嫌,却亦为国家边陲之经济命脉,抄家易,稳定难,九边之乱,恐由此起。
大明之现状,犹如未来毛子,商贾巨擘,犹如寡头,虽吸血于国,然去之则国更危矣。
朱由校沉思间,取阅徐光启之《廵历巳周实陈事势兵情疏》。
文中所述,通州昌平兵马凋零,实额与实存天壤之别,能战之士,不过一二。
甲胄不全,兵刃锈蚀,火器陈旧,令人触目惊心。
朱由校阅后,面色铁青,深知徐光启或有夸大,然若有其半,则军备之废弛,已至危崖。
此情此景,堪比抗战时之艰难,然大明之富庶,何以至此?
贪污之风,盛行于朝,实乃太祖俸禄之薄所致。
官员生计维艰,贪腐成风,官商勾结,已成常态。
天启元年,正七品京官月俸,仅能买得数只家禽,养家糊口尚且艰难,更遑论清廉自守。
此等境况,与后世香江警界之贪腐如出一辙,贪污已成日常,触目惊心。
大明之弊,非一日之寒,改革之路,任重而道远。
经济政策若固步自封,则诸事难行。
朱由校轻置徐光启之奏,默然片刻,挥毫题曰:
“练兵要略”。
土木堡一役后,明室精锐尽失,朱祁镇之误,令五军都督府大权旁落兵部,皇权之军力束缚,几至桎梏之境。
幸得锦衣卫与东厂铁腕,否则权臣篡位,非虚妄之言。
兵柄旁落文臣之手,观赵宋之衰微,足为前车之鉴。
若非宋哲宗力挽狂澜,重启河湟之战,遗下西军这一庞然大物,北宋或早已倾覆于内乱与叛乱之中。
反观明朝,朱棣以武力夺嫡,深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之真谛,遗训朱高炽:
“生则巡营,死而后已!”
封建帝王,若无兵权在手,其言甚微,犹若空谷足音。
天启帝溺水之祸,更令朱由校心生寒意,皇宫亦非避风港湾。
他猝然转身,对刘时敏严令:
“速遣徐光启率新兵南海子驻训,拨银二十万,贪腐者,凌迟以儆效尤。
另调腾骧四卫半数增援,并亲选净军二百壮士,务求根正苗红。”
“奴婢领命。”
刘时敏,万历遗阉,闻旨即行,不敢有丝毫怠慢。
与此同时,北镇抚司内,风云暗涌。
“大人,顾大章滋事,如何处置?”
田尔耕询于正享羊肉宴的许显纯。
“弹劾如山,我自岿然不动。”
许显纯淡然应对,继而言道,“暂且羁押,待圣上垂询。”
“若无垂询?”
田尔耕追问。
“则继续羁押,直至真相大白。”
许显纯眼神微凛,似窥破田尔耕心思,暗思锦衣卫内部亦需整肃。
“此人胆敢挑衅锦衣卫,必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许显纯语重心长。
田尔耕闻“严格”二字,眼中闪过异色,主动请缨:
“卑职愿亲审此案,定叫他无所遁形。”
许显纯略一沉吟,点头应允,心中却泛起涟漪:莫非,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