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过了午后,但阳光并不炽烈。
一抹灰色的云夺缓缓划过叶城的上空,给予大地一丝凉爽。
从上午隅中四刻,到日中二刻,沉晨与王朗已经辩论了半个多时辰。
王朗想用天命以及沉晨阻碍大一统来说服他。
但沉晨戳穿了王朗是维护世家统治的既得利益者,所谓的天命和大一统是不过是不在乎百姓死活的虚伪言论。
一番话语闹得双方皆为不快,特别是最后那句“汝等犬儒,也配与我谈万民天下”,令王朗勃然大怒,只觉得胸闷不已,胡须上翘,指着沉晨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吸才平稳下来,不再用伪善的什么天命大一统来讲理,而是说道:“汝既在乎万民百姓,就知道战事一起,多少无辜百姓受牵连?难道这些不都是你自己的罪过吗?”
“我是不会说什么“为了天下,纵有死伤,亦是难免”之类这种愚蠢的话。”
沉晨毫不犹豫道:“这世上本就没什么杀生即护生,人生只有一次,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样的珍贵,有的只是无可奈何的牺牲而已。若我说王祭酒死在阵前,我便立即撤兵,王祭酒可愿意?”
“额......”
王朗一时语塞,他忽然觉得好像自己算盘打错了,人家那伶牙俐齿,自己似乎不是对手。
“你看。”
沉晨咧嘴一笑道:“王祭酒不愿意为了天下苍生而在阵前自刎,你又为何能代表天下苍生说我北伐是让无辜百姓受苦呢?”
“我......”
王朗说不出话来,他想道德绑架别人,就别怪别人也道德绑架他。
沉晨摇摇头,勒转马头说道:“算了算了,我原以为你身为汉朝老臣,来到阵前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我看你这一辈子,也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经义经义治不好,道理道理讲不明白,你也算是大儒?”
“你......”
王朗大怒,指着他道:“今我大魏,带甲百万,良将千员。谅尔等腐草之荧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你此番北伐,难道不会害河南百姓于生灵倒悬之急中吗?”
“至少我不会肆意残杀百姓。”
沉晨立即回头怒斥:“我杀的都是曹仁这样的畜生,还有汝这样为曹贼张目的犬儒。世家们自然会拥护曹操,但百姓不会。何况腐草又如何不能比之皓月?有我在,曹操虽强,但天命归于一统,终究不会在他身上应验便是!”
皓月虽明,却没有一寸光是属于自己的,只不过借着黑夜的名义,散发着本来应该属于太阳的光芒。
腐草虽暗,闪耀的却是自己独有的热情,它照亮过很多地方,却唯独没有照亮过自己的路。
如此说来,腐草未必就比不上皓月,只不过是有不一样的理想,不一样的宿命罢了。
所以如今这天下,哪怕曹操是皓月,却也仅仅只是与北方世家依靠压榨百姓来获得强大,算不得自身强大。
唯有刘备行仁义之事,利用各种办法从世家手中把隐户隐产问题解决,解放人口和土地,让百姓自己耕种自己织造,不被人奴役,才是自身散发了萤火之光,照亮了世人。
或许有人说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自己,但至少他的所有言行举动,都是在庇护万民。
哪怕是临死之前,亦都在劝说阿斗“勿以善小而不为”。
两相对比,曹操的才华和能力不可否定,可论起道德品性,双方差了何止一筹?
王朗听到他的话,双目圆睁,气血上涌,斥责道:“沉晓卿,你枉有清名,如此没有体统,也配为当世大儒?””
“哼,夫子还说过老而不死是为贼呢。”
沉晨冷哼一声道:“王祭酒之生平,我素有所知。你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理当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期反助逆贼,同谋篡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王朗伸出手怒视着他:“你.....你......沉小贼......你敢.....”
“住口!无耻老贼,岂不知天下之人,皆愿生啖你肉,安敢在此饶舌!”
沉晨起身怒喝,又向西方拱手道:“今幸天意不绝炎汉,汉中王于西川,奉诏讨贼。今奉大王之诏,兴师北伐,你既为谄谀之臣,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怎敢在我军面前妄称天数!”
“咳咳.....”
王朗咳嗽两声,已是气得气喘不已。
沉晨冷笑道:“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即将命归九泉之下,届时有何面目去见汉朝二十四代先帝?”
“我......我......”
王朗捂住胸口,只觉得胸闷不已。
沉晨又转移火力,目光看向曹洪道:“还有你曹洪老贼,你曹氏一门阉宦之后,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罪该万死,焉配妄称为王?”
曹洪大怒道:“竖子敢尔!”
“来啊!”
沉晨拔出虎胆刀,冷冷道:“汝要送死不拦你!”
曹洪五十多岁了,战力早就下滑。反观沉晨经过多年习武,年富力强,连甘宁都已经不是他对手,今日曹洪敢来,就让他死。
“将军!”
王朗好不容易捋过气,伸手拦住曹洪,艰难说道:“这竖子已经疯魔了,此等恶徒无需再理,我们先回营中,待其自取灭亡。”
“呵呵。”
沉晨目光又看向王朗,冷笑道:“你这二臣贼子,学了一辈子儒却连最简单的忠君爱国,仁义处事都学不会,枉活六十有七,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助曹为虐!一条断嵴之犬,还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
“我......我.....”
王朗睁大眼睛,已是说不出话来。
沉晨从马上人立而起,居高临下,虎胆刀直指他怒喝道:“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啊,噗嗤!”
王朗只觉得胸口一闷,鲜血骤然喷出,从马上坠落。
旁边几名将领大惊道:“王监军,王监军!”
“该。”
单彝吐了口水,嗤笑道:“就这点能耐也配与我师君辩经,还不如我呢。”
曹洪见王朗死了,亦是大惊失色,连忙不管沉晨之前的挑衅,下去抱起王朗,在其余几名将领帮助下,灰熘熘地回去了。
“哈哈哈哈哈!”
沉晨放声大笑,身后士兵们高声呼喊,声势震天。
曹军那边则面如死灰,本就不高的士气更加衰落,在各自将领的命令下,灰熘熘地跑回营寨里去了。
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