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辂一句话的效果有如西方神话中那位长着九个蛇头的梅姑娘对视过的人一般,殿内众人似乎被石化了一个个都默不出声了。
于谦抬头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再转脸看到王文整个眼框里只有最上端一线还留了些许黑色,整个眼珠子翻白完全不像个活人。转过脸来,于谦也干脆眼观鼻、鼻观心,也学了老道坐禅一般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监国归监国,陛下早就传出风声要太子重组内阁了。原本是想再干一届,用今上的话说这叫做“扶上马,送一程”,可现在来看不仅仅商辂等人急着抱新皇帝的大腿,就连太子自己也急着要在大殿上撇清与自己的关系。
这能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要群臣放心向他靠拢,他不会像今上那般对自己言听计从了。
这个被自己当作孙子一样教导、辅佐的太子终于长大了,自己留在他身边也确实会给他造成不适,不如干脆学皇帝陛下直接做个甩手掌柜,大权一交自己南下做个实质上的太上皇帝,游山玩水再给自己的儿、孙打下一片基业来不是比替正统一脉处理朝政来得舒服。
“大冢宰可以再说明白些吗?”朱见深立刻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询问商辂,要是朱见济等人在一旁看了肯定会私下里嘲笑这位太子大兄戏演得太假了。
父亲朱见深时不时会来皇宫里的学馆为皇室子弟讲授一些对历史知识的看法,内容往往跟翰林院里那些讲臣们讲的南辕北辙。为秦始皇正名、正面评价黄巢这些都算是基本操作了,更狠的是给秦桧辩解甚至还要嘲笑本朝太祖几句......
朱见深在讲解时特别对臣子们奏对做过分析,刚才大殿里众人的表现直接按照课堂上教过的东西都能分析出个七七八八来了,哪里还用得着向商辂详细询问了。
“回殿下,老臣以为此事还是需要廉政公务局安排详查才更为妥当,也堵了天下悠悠之口。”商辂前一句话斩钉截铁地指出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后一句话又把皮球给踢了出去,搞了半天像是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
“地方上大修大建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朝廷里也曾经三令五申要求地方上开支一定要量入为出。现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就搞欺下瞒上这一套是吧?”可以看得出来,朱见深在努力学习所谓的帝王术,说话时自然不自然的会有一些小动作。可能是这些动作有些刻意,因此显得说出来的话与动作之间并不那么协调。
“让廉政公务局去查,刚方朱指挥使说得不够明白吗?现在我问的是各位朝廷大臣的看法,莫不是叔皇来这问时各位也是这般回答?!”
朱见深话里话外虽然没有点名,但大家眼神都看向了商辂。商三元,你可是文坛巨星呐,这点事情编一编就把话给圆过去了~
旁人听到朱见深这是对自己刚才圆滑的行为不满,商辂自己当然也清楚。
“回殿下,其实这事情说起来无非就是名和利两者。”商辂此时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自己这个吏部尚书还真是不好干呐。想要成为朝臣之后的领袖,要么就得像于谦那样刚直不阿还得两袖清风,要么就得......好像这个太子在皇帝陛下的教导下也不像是个好糊弄的主,想要学奸臣都不太容易了。
“所谓名,朝廷没有银、钱拨付,地方官衙号召地方乡绅、百姓捐、纳钱、粮修筑路桥、建医、学二馆,那都是百姓们拥护的...这对于官声而言自然就是好的了。”
官府不过是牵个头,张贴下告示然后就能从地方上集资解决地方建设问题。一毛钱没花,给自己买个官声,十成十的划算买卖。
“哼,如果真是这样那自然是各方得利了,为什么西南还会弄出现在这个局面来?左、右布政使是干什么吃的?按察使呢,也不管不顾,甚至巡抚、巡按也没有人回禀。要不是锦衣卫的架子没散,我看这事情非得弄到天下大乱才能传到京城里来了吧?”朱见深听了后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句硬生生的话噎了商辂半晌说不出话来。
“回...回殿下,只是求名的还是好的,却是怕有些既要名又要利的了...地方上要修的路、桥终归就那么多,前一任修完了后一任再要号召百姓再修再建就有些难了...所以地方上难免有人想了些不太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