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火把距离此处尚远,张梦阳已然如一个幽灵般地先行掠了过来。
他来到了赵佶的身边说道:“启禀陛下,小人顺利摸进了城中,已把陛下您御驾到此的情形对孙大人说知了,孙大人听说是您驾到,激动得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就随便点了二百军健,着急忙慌地赶出来给您磕头呢!”
赵佶闻听此言,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微笑着用手轻捋着颔下髭须,又恢复了以往君临天下的潇洒神气,呵呵地笑道:“古有曹孟德赤脚迎许攸,今日孙爱卿待朕之诚,只怕较诸当日孟德之诚犹有过之呢!”
张梦阳心中暗忖:“这比喻可用得不恰当了,曹孟德乃是篡夺汉室江山的大奸雄,你把这孙知州比做曹孟德,难道孙知州将来会篡夺你赵家的大位不成?”
转眼之间,知州孙可嘉便带领着一队军健骑着快马跑到了近前,一骨碌从马鞍上滚落下来,一溜小跑地扑到了赵佶的跟前,扑通跪倒,口称:“郓城知州孙可嘉不知陛下夤夜到此,接驾来迟,真正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说罢,孙可嘉趴在地上不住地朝上叩头。
赵佶大度地一摆手,微笑着说道:“孙卿不必如此,快快平身吧,正所谓不知者不罪,莫说是你,就连朕自己也料不到有朝一日,居然会以这副模样驾临郓州城下呢。”
刘广愤愤不平地对孙可嘉叙说了刚才太上皇在城门之下所受的遭遇,并说在明明告知城上守军太上皇驾临到此的情况之下,仍还给守军蛮不讲理地谩骂一通,甚至开弓放箭射伤了太上皇的一名侍卫,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来被射中脸颊的那人是刘广手下的一员喽啰兵小校,可是刘广刚刚在城下吃瘪,实在是觉得窝囊得厉害,因此故意地把自己的小校说成是太上皇的亲军侍卫,想要狠狠地将孙可嘉一军,意在迫使他重重地惩处那个对自己和太上皇无礼的守城偏将。
赵佶听了刘广的话,却是把手一摆,笑道:“刘爱卿莫要动气,事情虽说是守城将士有些急躁,但他们到底也算是忠于职守,跟他们也就用不着太过计较了。只是那个不问青红皂白开弓放箭者,行径未免失之孟浪,理当好好地教训他几句。”
孙可嘉闻言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有诺诺连声地应答不迭,并恭请太上皇和李娘娘上马,自己光着脚丫在下面给赵佶牵马坠蹬,将他们一行人引进了郓州城里去。
张梦阳把这一幕看在眼中,深以为这位刘广刘大爷虽也是个读圣贤书的人,却生就了一副鸡肠小肚,没有容人之量,倒不如看似昏庸懦弱的道君皇帝大度能容,知道何者为小,何者为大。
他这一趟城中之行,倒也没费多少周折,入城之后沿着主街顺利地摸到了州府衙门,对门上值夜的家丁只说自己是朝廷钦差,有机密大事要亲口对知州大人说知。
值夜之人不清楚深更半夜他是如何混进城来的,但也心知在这国破山河在的动荡年月里,朝廷果真派人来交代要事也非是绝无可能之事,因此不敢怠慢,急忙命人进去对知州大人说知了。
正在熟睡的知州孙可嘉闻听朝廷派有人来,忙即披衣坐起,小跑着迎了出去。
张梦阳见过了孙可嘉,直接了当地把赵佶交给的玉石印章献上,并简单地交代了太上皇来此的经过和所受的遭遇。
孙可嘉曾经见过这枚刻有“天下一人”的道君皇帝私印,知道绝不会有假,急忙传令召集人手,点起灯笼火把,慌里慌张地撞出州府衙门,由张梦阳引领着,在一地里的昏黑里找到了太上皇的所在,这才将赵佶等人恭恭敬敬地接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