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昭头也不抬,他刚刚吐出三个字,她便出声提醒:“若你要说我不该如何如何,我就会在你脸上画画。”
孟倦立即闭了嘴,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许久未见,女公子可还安好?”
桑昭蘸了墨,低声“嗯”了一声:“好得很。”
“……”孟倦憋了又憋,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憋不住,“女公子,你不——”
桑昭捏着笔抬头,孟倦声音停滞片刻,抿了抿唇,改口:“你太嚣张了。”
“嗯。”桑昭重新低下头去,“你又想用你那套说服我?”
没等孟倦应声,她低声笑了笑:“你现在觉得人之初,性善还是性恶?”
孟倦瞧着她:“……善。”
“我在云阳的时候,和你说了一堆大道理,看来也没有把你说服。”她轻声道,“我说服不了你,你也不用说服我,你坚持你的,我坚持我的,不影响什么。”
她手中的笔顿了顿,桑昭又抬起头补充:“不过我也没那么坚持,什么思想道理对我有用,我就用什么。说不定你过段时间再来,我就说性本善了。”
孟倦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桑昭瞧见他的脸色,眉眼一弯,笑意吟吟地垂下脑袋去,还不忘随意伸手给他指了个方向:“比起我,他们更需要你的教导劝诫。”
孟倦循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只见是三两个聚在一起说话的少年郎君。
孟倦怔了怔,回头垂下眼眸:“……他们并不听我的。”
桑昭有些诧异:“你真的试过了啊?”
“试过了。”孟倦声音平静,“只说了两三句,便被打出来了。”
“……”桑昭握着笔,抬头看了眼他,“那你现在还不死心的原因是我上次没有把你打走吗?”
扇扇子的侍女和泉儿的动作皆是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桑昭。
孟倦似乎被打击到,神色也不再自如,透露出几分恹恹:“我所信奉和宣扬的,并不是现在的人需要的,我所读之书,不曾告诉我贵族在如今的世道要如何享乐,也不曾告诉我一个平民如何在这样的世道中活下去……故而没人会需要我。”
桑昭手中落笔不停,安静地听孟倦说完,才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扮可怜,没有用,我心肠很硬的。”
“……”
孟倦微微愣住,倒是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回答,一时不知道是该先生气还是该先为自己辩驳。
桑昭握着笔,笔尖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孟”字,孟倦瞧见,下意识被吸引了目光,眼见一个“倦”字又要落成,他也顾不得什么生气和辩驳:“……你在画什么?”
桑昭又写下“劝诫”二字,停笔指了指画上的两道看不出是什么竖条:“这是你,这是我。”
在孟倦渐渐睁大的眼睛中,她又指着横线:“这是桌子。”
“这是孟倦劝诫图……”她说着,又低下头去,在劝诫后面补上两个字,“孟倦劝诫失败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