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林注意到她的视线之前,桑昭将目光从画上移开:“那个匾额,是怎么挣的?”
老人微微张嘴,似乎有些犹豫,但又难得有人问起这件事,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当年为了修安民渠,我那老头子和我的孩儿,都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她顿了顿,像是反应过来,推了推林林的手:“你去看阿环在忙什么,你去帮帮他。”
林林有些犹豫:“娘……”
老人再次推了推她的手:“去吧,快去。”
林林有些不想走,但老人板着脸说了句“你不愿意听我的话了吗”,她便点了点头,看了桑昭一眼,出去了。
冷风灌入又被阻断,屋子里只剩下老人和桑昭两个人。
老人这才继续开口:“他们走了一年都没有消息,我想去问,有人说,再过半年就会回来了。”
她抹了把眼角:“唉,我等了又等,只等到官府的人送来的那个牌子。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想,我一个人守着这房子,谁来了不咬我一口。”老人一边抹着眼角,一边缓缓露出笑来,“所以,我捡到阿环的时候,我心想,这是不是老天看我可怜,又给我送了个孩子呢?再过几年,我又捡到了林林,他们好不容易才长大了。”
或许是觉得桑昭可能是官宦人家的女郎,老人说得简洁,言语之间,也不敢有什么对朝廷的怨怼。
但桑昭昨日缠了孟倦整整一日,知道得很详细。
比如,和这块匾额一起来的应该还有包括但不限于减税的优待,只是时局之下,除了装装样子发个牌子,朝廷没人把李永定下的这些优待政策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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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昭将碗轻轻放下:“有人说,当年修安民渠,虽然死伤无数,但功在千秋,是史书留名的事。”
“……”
老人轻轻笑了,唇间颤动,将“史书”二字反复念了几遍,“那这本书上,也会有我们的名字吗?”
桑昭微微抿了抿唇,安静地望着她。
老人在桑昭的沉默之中得到答案:“那,是我们生来命贱,本就该为了大人物的名字去死吗?”
“……”
桑昭的视线从她落泪的眼眸处离开,再次落在她身后的桑女图上,像是扯开话题一般:“听说,供奉桑女,桑女会帮人解决仇人。”
“婆婆,你有仇人吗?”桑昭起身,俯视着老人,“如果桑女显灵,你会对她许愿吗?”
老人微微仰起头,有些呆愣愣地看着她:“……我会的。”
“我会说……”她望着桑昭,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又或许是因桑昭说这是件好事而气愤,她终于愿意将心底的不甘透露一二,“这件——功,功在以后的事情,我们付出代价了,那,那要留下名字的大人物呢?”
老人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她记得那个名字,她不认识几个字,但那位大人物的名字,她在脑子里记了几十年了。
她曾经日夜都想着他为什么不给死了的人偿命。
李永。
他叫李永。
桑昭垂眸轻笑:“好。谢谢婆婆。”
她转身离开,打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