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秦州官衙内。
秦州知州刘存、通判王虎雄、营指挥刘大志、苏良、曹护,五人聚在一起。
当下,被割舌虐杀的西北百姓已有二十四人。
刘大志无比愤怒地说道:“我一直以为元昊弑母杀妻、霸占儿媳,已经够畜牲的了,没想到这个野利刺更是个疯子,如此丧心病狂的阴毒之事都做得出来!”
野利刺为坏苏良名声,不惜让自己变成杀人狂魔。
这种诡计,先伤己而再伤人。
恐怕只有疯子恶魔才能想得出来。
刘存看向桌上的地图,道:“按照野利刺目前的路线轨迹,应该是想着一边虐杀百姓,一边逃往角啰城,我已令周围驻军去布防了,且已向范公和狄将军汇报,他们定然也会派人在庆州北境堵截。”
苏良看向刘存。
“刘知州,不知有多大把握可在大宋境内抓到野利刺?”
刘存微微皱眉。
“苏御史,说句实话,并无太大把握。秦州城以北,地广人稀,野利刺等人有弩器、沿途又有内应,实在不好抓,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是令其难以伤害到更多百姓。”
苏良低头看向地图。
角啰城位于秦州以北,庆州和延州边境的西北位置。
此片区域地貌复杂,百姓稀少。
山地、河谷、戈壁、平川等交错分布。
若真有几十人藏在其中,不走官道,还真是大海捞针。
更何况这些人对这片地形早有研究,定是早就设计好了逃跑路线。
苏良又问道:“像这类在我大宋境内烧杀抢掠的西夏贼逃回西夏,咱们往常是如何处置的?”
一旁的秦州通判王虎雄回答道:“近年来,有多股西夏兵曾冒充盗贼,潜入边境,抢夺钱财粮食。若抓到他们,直接处死,若……若抓不到,被他们逃回西夏,那……那只能向西夏发信函或通缉令强烈谴责了!”
“强烈谴责?那有个屁用!”苏良罕见地爆出一句粗口。
西夏虽向大宋称臣,但根本无视大宋律法。
莫说野利刺这种对西夏的有用之人。
即使是穷凶极恶的盗匪,西夏也不可能将其交出来,最多来一句“正在抓捕中”,就糊弄过去了。
按照官阶,秦州知州比苏良还要高上一阶。
但台谏官向来都是位卑权重。
更何况苏良还担着西北裁兵事宜巡察的差遣,一封弹劾奏疏,便足以使得秦州知州和通判换人。
再加上范仲淹与狄青的交待,刘存和王虎雄在苏良面前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苏良看向地图,思索了片刻后,看向刘存和王虎雄。
“刘知州,王通判,接下来麻烦二位看好那八千老兵,若前方传来咱们与西夏将开战的消息,可莫让他们奔向角啰城!”
“开……开……战?”
苏……苏……御史,为了杀一个野利刺,咱们不至于与西夏开战吧,此等大事还是要先向朝廷请示!”刘存有些紧张地说道。
当下。
大宋朝廷对西夏的态度是:不引战亦不惧战。
简而言之,大宋绝不会率先动手。
但对手若先动手,大宋西军可“便宜行事”,无须请示朝廷,直接进入战斗状态。
苏良此话,显然有引战之嫌。
“开不开战,就看西夏人的诚意足不足了。野利刺在我大宋境内被抓还好,若他真逃到了角啰城,那我真要和西夏人好好讲一讲道理了!”
苏良冷哼一声。
“侮我名声,虐杀我大宋百姓,此等屈辱绝不能忍!若忍下来,我大宋国威何在?大西北的百姓还能相信朝廷能护卫他们周全吗?”
“此事,我们占着道理呢!稍后我便向朝廷奏报此事,另外也会专门汇报给范公和狄将军,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此事因我而起,我若此时回汴京,那与逃兵何异。我准备亲自去追捕野利刺,若他逃回西夏,我便让西夏人将其交出来,此等杀人恶魔,不应存活于世!”
“那些死去百姓的抚恤,我来出,他们的仇,我来报!我大宋西军正是兵强马壮之时,怎能受到此等挑衅!”
“末将愿同往!”
曹护和营指挥刘大志几乎是同时拱手道。
二人极为兴奋。
苏良这份话令他们听得热血沸腾,作为一个汉子,自然不愿受此挑衅。
自宋夏战争之后,大宋的将士们都憋着一股劲呢!
这时。
秦州通判王虎雄开口道:“我觉得,苏御史所言极有道理。西夏人过于猖獗,谴责无用,我们唯有让他们感觉到疼,才能令他们不敢侵犯我大宋子民!”
“当下,西夏政局不稳,他们的国主还是个正在尿床的小娃娃,没藏家族尚未统治所有兵权,我们去闹,他们不一定敢打仗,就算打起来,我们怕个甚!”
王虎雄是个南方人。
但此刻说话的腔调和内容,都俨然如一个西北大汉般,血性十足。
刘存不由得笑了。
“是本官胆怯了,那我们便也随着苏御史疯狂一次。”
“苏御史,你尽管去追野利刺吧,我秦州随时做好战斗准备,一旦开战,咱们就揍他丫的!”刘存非常认真地说道。
苏良点了点头。
大宋士大夫对外的态度上,最大的弊病便是主张:以和为贵,息事宁人。
面对这群凶残的西夏人。
这种态度只会让他们骑在大宋的脖子上拉屎,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他们对大宋产生恐惧。
当日晚,苏良便写了两封信。
一封写给赵祯。
将野利刺之事尽数言明,并表明自己的态度,即使开战也要抓到野利刺。
苏良相信,即使有一两位相公不支持,赵祯也会支持。
因为,这是大宋的脸面。
另一封信,苏良写给了范仲淹。
苏良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带着几百人跑到角啰城去要人。
他的目的是追捕野利刺。
但如何行事,他自然要听范仲淹的安排。
翌日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