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离呆呆地等在地面上古旧的歌剧院内,看到温蒂一个人出来了,这才迎了过去。
“你没事吧。”秦离面不改色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心里还有几分忌惮。
危险在身边……
还是小心为妙。
“没事……我回马赛了,明天的飞机,回卡塞尔。”温蒂脸色苍白了些,其他一切正常,没有了在迷宫里的窘迫,倒是恢复了几分在学院里的矜持和冷静,厚厚镜片后的眼睛,一片深绿色掩盖着所有心思。
她还算友好地朝秦离笑笑,紧了紧手上提东西的力度,大步迈出了歌剧院。
秦离看着她,默默无言。走了也好,他也需要时间捋捋头绪,还有洛伊丝那边。
深夜,温蒂坐在大巴车上,回想着今天做梦一样、剧本一般的经历。
到底是她太不成熟了,居然真的去赴这样奇怪的约,最开始还真的被秦洛单纯无害的样子骗了,果然,温蒂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眶,闭上眼睛,果然这个世界,没有可以随便相信的人。
这么多年来,都靠着自己,就算秦洛知道,又怎样?温蒂睁开眼睛,目光冷冽,这个世界是一部巨大的机器,她从不甘愿做机器的“原料”,她也想成为“开动者”,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方式,盲目地相信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只会像父亲一样变成别人口中的血肉。
父亲……温蒂眼光柔了柔,眼底里浮现出几分挥不散的怨意。
十年前,法国巴黎,布洛涅森林附近小墅。
八岁的温蒂坐在进林子的路边,靠着栅栏,乖乖地读着书,维克多•维瓦雷尔,此时的他,那一头曾经傲人无比的美丽金发,由于上了年纪,已黯淡了,只有堆满细细皱纹的面皮和善可亲,深陷的眼睛久久注视着女儿,像千丝万缕无形的丝线,挂在父女俩之间。
“温蒂,都叫你多少遍了,让爸爸出门吧,俄罗斯的生意可是好大一笔,可以给你的小实验室和图书室添好多东西!”
维克多半是为难半是不舍地劝着执意堵在路口的小女孩,其实他也可以一走了之,只不过会伤了女儿的心,那对他来说真是比吃三十年纯原味长棍还恐怖。
“爱洛伊斯说爸爸要给温蒂带新妈妈,我不要做别人的继女,也不要你到处乱跑,我要爸爸一直陪温蒂。这两年来爸爸几乎不回家看我,温蒂一个人很不高兴。你不让我看的那些书,我都要坐在这看完。”温蒂抬起脑袋,憋出很有气势的威胁话语。
维克多知道这个女儿自己有些惯坏了,可这次的事太过重要,来自俄罗斯神秘军火大亨亚历山大•布宁的邀请,不是人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的,或许还是一个重振家业的好机会。
“温蒂。”维克多竭力板起了脸,尽力不去想拉雪兹神甫公墓里长眠了八年的妻子。
温蒂见状,合上了手里厚厚的没有封皮的书,跳了起来,大声喊着,“我去找妈妈!莉齐姨妈!我不要再见到爸爸!”
温蒂抱着书飞快地跑到了小花园里,年轻的伊丽莎白•梵卓忙接住扑过来拥她的温蒂,看着这个在耍性子不愿再次离开父亲的孩子,又无奈又怜惜,维克多看温蒂死都不回头和他道别,想起她那些孩子气又荒谬的借口,总觉得像她小姨乱驺的,心里烦闷,扭头就出了门。
等不到回应,温蒂发觉自己的伎俩似乎没有预期的效果,眼里明明已有了失望之色,也还是缓缓抬头看着伊丽莎白,“爸爸……走了?”
伊丽莎白沉默着,拍着她的背,手指抚过她的小脸,墨绿色的眼睛,和姐姐一样。
“乖乖等爸爸回来,就好了。”
等来的,确实是父亲,又不是父亲。
总之,温蒂见到他后,“爸爸”这两个字再也没叫出口,有也只是“父亲”。
他的那些总是藏着笑意与慈爱的皱纹消失了,皮肤白皙,一头用金子和宝石雕砌的淡金色的头发,灵动轻佻的蓝色眼睛不停地转着,宽大而线条凉薄的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温蒂抬着头,双眼无神,盯着父亲年轻陌生的脸,无意识地靠在伊丽莎白身上,把自己往后缩,父亲的年轻英俊让她感到无边的恐慌,心里破了一个大洞。
她从未见过这样闪耀年轻的父亲,自己有墨绿色的眼睛,金褐色的头发,除了和他一样宽大的嘴,如同陌生人一样没多少相似之处。
莫名的害怕和疏离,好像是父女之间那些无形的线,全都被斩断一般。
“哦,我想这是……我的女儿?你,小姐,你是伊丽莎白姨妈?我出去这些天你们可好?”维克多咧开嘴,白晃晃的牙对着温蒂闪了闪。
伊丽莎白•梵卓皱了皱眉,目光从维克多年轻的面容上,慢慢移到他身边妖娆年轻的女人身上。女人的肚子隆起,俨然是有身孕了。
温蒂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有一种恐怖的直觉,这个人不是爸爸!不是!他,再也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