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水声还在细细作响,温蒂的手冷得发颤,好不容易用颤抖的手把秦离那件外套绑在腰上,忍着一身的伤挪了几步,远离了地上躺着的支离破碎,死气沉沉的同恩。
她经过时,秦离悄悄抬了抬眼,想要越过温蒂的无框眼睛看看她墨绿色眼睛里的心思,温蒂却敏感地一回头,对上了他尚未消退的黄金眸子。
“秦,秦离。”温蒂弱弱地开口,只说了这几个字。
秦离垂下眼帘,翻过同恩,雕满暗红色花纹的身体上,白布已经在这场追逐站中消耗得差不多了,手也卸掉了一只,但他所在意的脖颈,有一个被打穿的洞,两个手指宽,透过那个洞能看到黑黝黝的石壁。
这一身的花纹是古代混血种炼金术的成就,而那脖颈处一定是所有花纹的终结处,起着神经中枢的作用。
温蒂,按目前情况来看,应该没有能空手打穿一个洞的能力,那这个既熟知炼金术,又有着非凡战力的到底是谁?而好好的藏品,又为什么会失控?
秦离就这样想了一路,直到秦洛带人寻来,离开迷宫,给温蒂治伤道歉,收拾拍卖会场,他的目光在温蒂•德•维瓦雷尔和秦洛之间转换,这周围的一切让他异常陌生。
这一切,是从去了西伯利亚,开始发生变化的吗?
还是数万年的那种战争要重演?或者更甚?
他其实真的不希望这样,什么权与力,每一次,他都不知道怎么应对,怎么融入那个“自己”的族群。
无论哪个世界,哪个族群,总带着目的,功利,离群感,无处不在。现在,连自己的姐姐都不像以前那样能看透。
还是他根本没看懂过?
要不要还像以前一样,能懒就懒,视而不见?
秦离坐在后台的沙发上,看到那几个受伤侍者的惨状,想装作毫无波澜,似乎从今天起再也不可能了。
况且,秦洛的安排,纵使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怀疑,最终结果,还是她对。
秦洛不是没察觉秦离的不适与疑惑,因此,她不顾秦离的各种想要立刻谈谈的暗示明示,也不管温蒂表露出来的明显的疏离,转头对秦离笑笑,“阿离,我和温蒂说几句话,可好?”
秦离只是眨了眨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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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蒂看着秦洛的头顶,她正低着头给温蒂的手扎绷带,头发是乌黑的,黑色深不见底,微微蜷曲,纤细的发丝束成辫子,看上去既乖巧又惹人怜爱。
但,美好的东西,大多危险。
整个包扎过程,两人没说一句话。温蒂的伤也确实没给秦洛抬头的机会,半个小时过去了,秦洛慢悠悠地卷起用剩的布条,看着温蒂急急忙忙地穿着衣服,理着头发,不愿留给她开口的机会。
这样自然难不倒她。洛伊丝笑了。
“是回马赛,还是回巴黎的宅邸?”秦洛清朗的嗓音,像抽走了温蒂的发条,温蒂的动作极不自然地停下。
“怎么,刻意接近我,又要套话吗?”温蒂转过身,礼貌和温和全部化作戒备与冷漠。“血清的话,我不会透露态度,其他我不管你知道多少,但你的目的我绝对……”
“别紧张,我刚才只是问你是回马赛还是留在巴黎呀,什么血清,什么目的,我不过是看在你父亲也曾是我的顾客,这才试探试探你罢了。”
温蒂的眼睛睁大了,只是问问?自己隐藏了那么多年,有多少人知道她家与巴黎的关系……自己一直都对外说自己家在马赛,能查到这份上,还查到了父亲……无数回忆闪过脑海,她低头紧紧盯着地面,不再说话。
怎么可能没有别的目的。
“好吧,温蒂小姐,看来有时候阿离的策略确实快准狠。我也不打算和你再拉拉扯扯,没错,我一直以来的目的都很明确,那就是拉拢你。”
温蒂忽然抬眼,尽力不流露出心里的混乱,“我?无名小户,家财寥寥,无父无母,继母也不重视我,奥古斯特小姐,你这样不真诚,原来也不大聪明。”
“维克多•德•维瓦雷尔,你的父亲,人称‘老长棍’,承于你家祖上精湛的烹饪技艺,又在他全盛时游走于黑白两道,不过十年前你父亲出差俄罗斯回来后不久……去世了。”
秦洛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本小笔记本,带着戏谑的神情,有意不去看那个正受折磨的姑娘,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东西,“生母早逝,继母当家,父亲又是著名的学者,欧洲混血种社会一度的‘王’,你说你简单吗,维瓦雷尔(Violet),”秦洛“啪”地合上本子,挂上小锁,“或者你更喜欢别人叫你,法国政坛的陨星,世家大族的新王,奥尔良的后裔?”
温蒂和她的眼睛对上,良久,还是她先挪开了视线,“你想多了,过去式了。”
秦洛把手背在身后,掰了掰手指,粲然一笑,“好吧,既然你这样想,我也就不强求,而我想有你父亲的前科在,你也没那个胆子去告发我。那,从今往后,你还是我弟弟的同学,这次巴黎之行可能不大周到,还望海涵,也别忘了……”
温蒂像是濒临溺亡之人抓住了稻草一般,匆匆点了几下头,似听非听的,拿起自己的东西,逃命一样地离开了秦洛。
秦洛看着她匆忙单薄的背影,神秘地一笑,“别忘了……在你小姨面前找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