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白眼儿狼。”
崔祁笑骂一句,李车儿却听出了满满的宠溺,霁儿撇撇嘴:“师父就是挑食。”
闻言崔祁心里马上升起一团火,但他的表情管理不是白练的,因而面上还是云淡风轻。
可霁儿已经察觉到了杀机,他缩到李车儿身后,假装自己不存在。
崔祁还是要面子的,跟孩子在外面计较也不好,他忍下怒气,灌了碗羊奶蘑菇汤。
“车儿小友见笑了,在下教徒不严。”
李车儿也赔笑道:“霁儿天真烂漫,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先生别折煞我。”
吃过不合心意的晚饭,崔祁查探了李车儿的身体情况,他忧心忡忡:“小友,你体内的蛊虫虽然暂时消停了,可以毒攻毒治标不治本,这药不能再吃了,你们祭祀的药也不能吃了,不然神仙难救。”
李车儿却露出释然的笑容:“没关系的,崔先生不必为我这将死之人费心,从进入部落的那一刻,单于就没指望我们这些奴隶活太久。”
“这可不行。”
崔祁只能先施加封印,李车儿的身体破败非常,强行逼出蛊虫难免会玉石俱焚。
祭祀的药只能止痛致幻,吃多会上瘾,崔祁在草原歇了一晚,他把自己的外衣给了霁儿。
还想再拿出件外衣给李车儿时,他却从一个角落找出了之前崔祁送的皮袄:“崔先生,草原的夜晚很冷,衣裳要穿好才行。”
“小友还想回虞国吗?”
崔祁这话没头没脑,但李车儿的母亲和妹妹都已经死在折辱和疾病之中,没必要留在草原了。
李车儿苦笑道:“崔先生好意我知道,但先生没必要为了我如此冒险。”
崔祁也面露愁苦:“我不是神仙,救不了每一个人,但你既然在我面前,我便不能弃之不顾。”
这一晚对李车儿来说是无眠之夜,他当然想走,可家人的尸骨还在祭祀台上,自己本就时日无多,只要大家都能魂归故里,那么他死而无憾。
说了自己的顾虑后,崔祁趁着夜色取来了李车儿家人的骨头,他们被做成各种法器,崔祁只能凭借同样的气息来寻找,最后也没有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来。
如此血腥的做派令他触目惊心,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大祭司后把所有用人体制成的法器烧毁。
“质本洁来还洁去,我不知道你们的家在哪里,但一把火烧光也算干净。”
崔祁放火后立刻带着两个孩子逃之夭夭,大祭司的地位很高,他没必要惹上麻烦,不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走到燕国和草原边境,那里原本陈列的军队只剩下老弱病残,崔祁开了幻术,仿佛有成千上万兵强马壮的军队庇护着边关。
找了个避风的山洞后,崔祁放下两个孩子,霁儿睡得很香,他知道自家师父的本事。
可李车儿却是呆若木鸡,好半天才缓过来:“崔先生是神仙吗?大祭司的手段神鬼莫测,就连大单于都不敢得罪他,先生居然如此轻易地杀了他!”
“什么大祭司,一个玩毒药的而已。”
这种水平的对手还不值得崔祁全力以赴,因而他的不屑一顾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心实意地认为他很弱。
对于崔祁一气呵成的耍帅行为,李车儿大为震撼,在奴隶和牧民眼里那么强大又神秘的大祭司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让人怎么相信?
除了崔祁本身太强,没有别的解释。
崔祁忍着恶心,和李车儿一起把人骨制成的法器拆卸下来,中原讲究入土为安,既然要回家,就算是几根骨头,也不能被折辱。
当手触碰到碎的不成样的骨头时,李车儿不住地掉眼泪,这是他的母亲,眼前的酒杯是他温柔美丽的母亲,他们死了也不得安生,日日给杀死他们的凶手斟酒。
“对不起了,落叶归根,小友以后会好的。”
崔祁面对这些法器,出人意料地没有害怕,他洗去上面的彩色,露出白花花的骨头,可他竟一点都不怕,只是觉得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