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能想明白其中曲折,省了我多少口舌。”王熙凤听了这话,长长松了口气,温声劝她,“这岁数差得太远了。
“小郡王已经开始上学,全朝廷的人都知道他早慧,全宗室的人都晓得他孝悌。
“说实话,若是异日是他继承那把椅子,不论你这肚子里是男是女,也不论我们和恪日后性情如何、嫁去谁家,甚至不论我和耿姐姐生的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咱们都能让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踏踏实实地过富贵清闲的日子。这难道还不好?我是极知足的了。”
梅若芹跟着她的话连连点头:“我也一样。陶哥儿是个极好的孩子,我很乐意以后由他照顾弟弟妹妹,甚至照顾我们这些人的残生。”
姐妹俩达成了一致,都各自舒了口气。
这会儿王熙凤才觉出来疲惫,便告辞:“我都累了,何况是你?赶紧歇会儿吧。午膳我让膳房预备了云贵那边的酸汤菜,想必能给你开个胃。”
梅若芹道了谢,满足地躺下,几乎是头一沾枕头便香甜地睡了过去。
王熙凤回到宜春宫,先命人去看了一眼元春。
人回说“哭累了睡着了”。
王熙凤这才踏实倒下,也睡了一小觉。
她没料到的是,就因为她今日诵经礼拜,又是观音圣诞的正日子,真凤妙音加持,远在大慈恩寺的太子,陪着墨皇后听经之时,竟险些睡了过去!
住持尽心讲经,见太子如此,不由得心生不满,口中话微微一绕,伸手拿了木槌铃锤,手腕微微用力,敲在了引磬上。
当地一声,铜声悠扬。
太子正在半梦半睡之间,看见自己坐在一处宫殿处,翻开了一本册子,上头第一行便是自己父皇的名讳:沈祁。
这是何地何册,上面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写皇帝的名字!
在那名字之后,竟然还有一个时间:昭明三年九月十七,亥时三刻。
他看着这个时间,心里便是一突。
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很清楚,这就是他的父皇升平帝驾鹤西行的时辰。
不不不!
他怎么可能看到这个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是他真心地、由衷地盼着他的父皇能长命百岁,再做个十年八年的太上皇!
——只有那样的时间,才够他在已经尾大不掉的各种勋贵、宗室、老臣等密密麻麻的网罗之中,腾挪出一方天地来!
这绝不是父皇的死期!
他正在肝胆欲裂地在心里跟自己较劲大吼,忽然,一声磬响,把他唤回了现实。
墨皇后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口中却不得不替他圆场:“太子这些日子有些累了,昨晚又没睡好么?”
太子默然片刻,朝着住持欠身道:“禅师面前不打诳语,我刚才忽忽有所感,待法事结束,还请禅师为我解惑。”
住持顿时惊喜交加!
谁懂这句话的含金量?!
这说明,太子对佛教的态度,不仅仅是天家的尊重,还有他本人的笃信!
若是自己能把太子这个“有所感”解释得圆融恰当,那说不得就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阿弥陀佛,老衲自然乐意为太子效力。”住持压抑不住的欢喜,面露微笑,越发轻声细语、深入浅出地为墨皇后讲经。
跪在墨皇后身后的和恪看着这老和尚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