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千总乃是正六品的武将,兼之还是在运河沿岸任职,每年还能从中捞些偏门,也不算辱没了那幅张择端的画作。
"小人明白.."
主仆二人谈笑之间,便是确定了一名未来正六品武将的去向,但官厅中的下人婢女们却没有露出半点异色,显然是对此习以为常。
毕竟天高皇帝远,朝廷的政令本就对南直隶约束不大,眼前的魏国公又掌握着南直隶的军权,并且奉命提督操江,随意寻个由头,安插一位正六品的千总,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对了,京师那边,这两天可有新鲜事?"
就在官厅中乐手们即将演奏新的曲目的时候,魏国公徐宏基却是伸手将其打断,并扭头朝着身旁的心腹管家询问道。
这魏和祖上与他名为主仆,实为童年玩伴,其祖上数代人均是他们魏国公府的家生子,百十年前便被赐予了"魏"姓,深受他的信任。
"回公爷,也没什么事,"闻言,魏和便是不假思索的回应道,与脑海中默默思索着近些时日自京师而来的消息:"也就是前些时日,朝廷允准了成都蜀王的请罪折子,将其降爵为郡王,罚没了诸多田产和铺子.."
说到这里,魏和便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旋即不由自主的看向京师,心道紫禁城的小皇帝当真是心性凉薄,全然没有继承历任大明天子"护短"的脾气秉性。
这才刚刚继位一年,便是接连收拾了大同的代王,洛阳的福王,眼下又多了一个成都的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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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小皇帝如此肆意而为,早晚要作茧自缚.."
听闻世袭罔替的蜀王也被降爵,魏国公徐宏基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忍不住语气阴冷的讥讽道。
这小皇帝才刚刚继位,便是以莫须有的由头,整饬京师大营,逼得抚宁侯朱国弼等人犯上作乱,继而收回了京营军权。
为了消除天子心中的怒火和怨气,避免波及甚广,英国公张维贤,泰宁侯陈良弼等在京勋贵共同求见天子,主动舍弃了勋贵免税的特权,表明名下土地将向朝廷缴纳赋税。
而后不久,小皇帝又大刀阔斧的改革"宗室条例",同时得罪了宗室和勋贵这两大利益集团。
在他看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可不是嘛公爷,"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大管家魏和又顺着话茬,继续说道:"要小人说,这小皇帝简直是得了失心疯。"
"前段时间,上任衍圣公孔尚贤病逝,其嗣子孔胤植进京治丧,但这小皇帝就是硬生生的装傻充愣,始终不肯按照惯例,命令孔胤植代理府中事务,明确其身份地位。"
"那孔家人可是圣人后裔,是天下所有读书人心目中的精神信仰,小皇帝此举.."
终于,不断侃侃而谈的魏和察觉到了身旁魏国公徐宏基脸上的错愕,转而猛地止住了话茬,神情颇有些忐忑。
他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好半晌之后,官厅内令人窒息的沉默方才被徐宏基打破,其目光死死盯着京师所在的方向,语气复杂的低喃道:"小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他可以不在乎被小皇帝随意打压的宗室藩王,也可以无视京师那些自甘堕落的勋贵,但却不能对衍圣公府做到无动于衷。
毕竟出于保守某个共同秘密的角度,他们南京勋贵与衍圣公府,其实是盟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