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废帝,怎配入她的帝陵?
可即便是死,他也想永远陪着她,就算只是一座空荡荡的陵墓,但等她百年之后,也算是同葬了。
柳姒红着眼,扯出一抹牵强的笑,点了点头。
“好。”
得到答复,他气息消散,握着荷包,笑着咽了气。
被幽禁了十九年的中山王终于死了,没留下一个侍妾或子嗣,也毫无功绩,孑然地死去。
二十年前,柳姒唯一的弟弟死了,凶手是她敬爱的兄长。
二十年后,她唯一的兄长也死了,凶手是她弟弟的孩子。
放下凉透了的尸身,柳姒站起身,看着柳星。
上官珍种下的那颗种子,终究还是生了根,发了芽。
最初的恐惧已然消散,柳星被绑着跪在地上,眼中只剩麻木。
成王败寇,输了也不过一死罢了。
他垂着头,像是在问柳姒,又像是在问自己:“姑母,我只是想为阿耶报仇而已,我有什么错?”
柳姒摇摇头,残忍戳破真相:“报仇不过是你的借口,你只是怕朕会杀了你;你真正想要的,是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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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与她亲近的孩子,早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彻底与她离了心。
他知道自己父亲不是她杀的,他只是怨她,怨她留着柳承明的性命;也害怕终有一日,会如上官珍所说的那样:柳姒因为皇位而猜忌他,杀害他。
所以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他不想死,也没想柳姒死,他只想做皇帝。
所以他利用了昭阳:骗她柳姒为了争夺皇位,暗中杀害了他们的父亲,如今也将对他们这双侄亲下手。
面对兄长与扶养她长大的姑母,昭阳难以选择。
昭阳向来没有野心,皇位于她不过可有可无;可兄长得不到皇位,就只有死路一条。
柳星答应昭阳:等柳姒退位,他就尊她为太上皇,享无边尊荣。
昭阳想要保全两个至亲,只能听柳星所言——逼宫。
可惜,柳姒从始至终,都提防着他们。
如今面对这个侄儿,柳姒已无话可说,她绕开柳星,准备离去,却被他急急唤住。
“姑母!”
柳星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隐隐有什么轻轻地碎了。
他声音颤抖,带着试探与小心翼翼:“姑母,你既从头到尾都晓得,为何不从一开始就杀了我?”
她的身影在夜里忽明忽暗,像一盏孤灯:“因为你们是子宁的孩子。”
多年来,她知晓一切真相,知晓他们暗中的举动,可她却放任。
因为谋反的,是她的亲人。
她只能一边提防着他们,一边在心中祈求永远不会有那一日的到来。
可上天待她一贯残忍,这一天还是来了。
话音落下,柳星眸光轻颤,无边的悔恨将他淹没,他出声唤着。
“姑母,我错了!我错了!”
因为上身被绑住,他只能膝行着靠近她,像个孩童般大哭。
周围的羽林军要将他拦下,一旁的孙悦怀却轻轻摇头,示意他们退下。
柳星也终于来到柳姒身后,沾着泪的脸颊抵在她的后背,乞求着:“姑母,侄儿错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天子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此乃谋逆,若不杀你,如何与朝臣,与天下人交代?”
她伸手,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脑袋:“不仅你会死,凡是参与此事的人,都得死。”
“在你行事前,便该知道下场。”
见求情不成,柳星面色苍白,恨声道:“姑母,你好狠的心!上官珍说得没错,我终究会死在姑母手中!”
可他一边说,又一边用脸颊抵着她柔软的小腹,贪恋仅剩的温情。
幼时在宸安长公主府的阁楼上,他也是这样仰头看她,求她不要将他赶回梁王府。
柳姒莫名看了他半晌,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此药你服下后,立时气息全无,但三日后会再醒来。可从那以后,世上再无梁王此人。”
听出她话中之意,柳星看着那粒药有些犹豫。
这是假死药。
可没了富贵的亲王之尊,活着的意义又在何处?
“你可要想清楚了。”
最终,柳星还是接过那粒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药起效很快,眼皮渐渐沉重,他额头抵在柳姒小腹上,头颅低垂,没了气息。
意识沉寂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她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听到她温和地说:“傻孩子,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