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片缕,瘦骨嶙峋的农召兵,举着木耙和斧头慢悠悠地走上前去。
每数十名农兵之后则有着一名头戴波西米亚锅盔、身穿过膝鳞片甲的骑士大人,既是农兵们的领主,也是他们此战的战场指挥官。
以一个个小方阵为单位,不设营团师建制,这就是一支最传统的征召部队,从卡尔斯巴德公爵的太爷爷辈起,他们家族便一直如此循规蹈矩地从军打仗。
“为了钱呐——”
在两军接战的前一瞬,卡尔斯巴德公爵隐约听见敌人口中呐喊的德语,令他不禁厌恶地皱起眉头。
可恶的雇佣兵,用贱民为钱而流的血污玷污了骑士的荣耀,似这样意志脆弱不堪的敌兵,怎么会是他士兵的对手……
王国军的阵线在接战的一刹那间被撕裂。
卡尔斯巴德公爵瞪大眼珠子,下巴几乎摔到马下。
前排的奥地利士兵不持武器,只携带了一面半人高的大盾,将身躯缩在盾后,漫无目的地闷头冲锋。
在他们之后,一排排密集的长枪方阵循着盾阵之间的缝隙胡乱地前戳、前戳,重复着僵硬和蠢笨的动作,却形成了比任何复杂战术都更加行之有效的杀伤。
各支番队的骑士指挥士兵作出复杂的变阵动作,与友军积极配合、且战且退、轮番上阵、节省体力、鼓舞士气,几乎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极致。
奥地利人只是不断地重复蠢笨的动作,便将只着了轻甲的征召兵杀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令家传骑士们引以为傲的战阵指挥技巧与个人武力沦为了笑话。
不到一个小时的交锋,超过半数的王国骑士溃不成军,幸免于难的贵族无需卡尔斯巴德公爵指挥,便自发结成了冲锋骑士方阵,绝望地向敌人发起了荣耀的冲锋。
他们的拼死一搏给第三兵团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撕裂了之前稳如泰山的防线。
正当骑士们沉浸在大难不死的庆幸中时,四百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不知不觉间瞄准了他们的胸膛。
江天河诧异地挠着下巴。
她从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只觉得对方不堪一击,显得她和拉瓦尔的战前动员沾了点小题大做。
她也做不到像罗贝尔那样只通过眼睛便能估测敌我距离,所以她掏出了自己瞎设计的、误差超过百分之四十的垃圾测距单筒望远镜。
“呃,差不多了。”她放下望远镜,对火枪队的将军点了点头,“开枪吧,就当抽个奖。”
卡尔斯巴德公爵眼睁睁地看着英勇的骑士们在冲破敌阵不久后便被密集的弩矢与火枪子弹打成了筛子,连带他们俊美的战马一同憋屈地战死,老泪横流。
骑士阶层被火药炸得粉碎,往日坚硬的盔甲在动能弹丸面前不堪一击;圣经在印刷机里永远不如渎神小册子印得快,传教士的巡游宣教在人手一本的印刷册面前宛如笑话。
残忍无情的十五世纪没有任何保守派迟滞不前的余地。
不进步,毋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