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他不再对基督存有太多敬仰之心,但好奇心令他不可抑制地希望与其畅谈一次,可以的话,他也想见一见穆先知。
对那二人而言,宣称获得天启并创立神教的目的是什么?拯救世人?挽救道德?或是一些更世俗的理由,统一国土?欺骗世人?搜刮财富?他们获得的天启是确有神明启蒙?还是吃菌子产生了幻觉?
卡尔玩腻了堆积在马厩草堆里各式各样的武器,他最近喜欢坐在大哥哥身边,观察大哥哥思考问题时的神情,就好像他也一同沉浸在问题与思索中,带来思考的充实感。
“哥哥,哥哥。”
他拽了拽罗贝尔的袖子。
“为什么盖叔叔使剑的手臂那么壮实,大哥哥的胳膊却不一样呀?”
“呵呵,我从十四岁起,大小逢战数十,从未怯战。”罗贝尔眯起眼睛,“小家伙,识人之能不能只观表象,我虽然看起来身娇体弱易推倒,但真认真动起手来……”
“也打不过女人。”
坐在阴影的角落里,脑子一边思考今晚勾搭谁家的小姑娘,盖里乌斯一边“贴心”地补充道。
咔哒。
罗贝尔捏断了手里削到一半的木棒。
他们一行人已经在这座名为克雷菲尔德的镇子住了一周,等候奥地利本土的支援。
重锻咎瓦尤斯,定制配套的剑鞘和装饰可不是一笔小钱。何况伊莎贝尔不久之前弄丢了自己的行李,又花钱托裁缝置办了几套新衣,他们的巡行经费已经捉襟见肘。
为了至少保证温饱和住所,在不得已冒充土匪之前,卡特罗恩提出了他的老本行——雇佣兵。
就这样,刺剑战团的战士娴熟地走进当地的行会中心,连话都不必说,克林菲尔德的行会执事马上理解了他们的来意。最近克莱沃公国和科隆教区间爆发了战争,不少找活儿的佣兵团就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啸聚而来。
在中心登记了佣兵的假身份之后,罗贝尔察觉到拿着木制铭牌的盖里乌斯似乎神情古怪。
“啊,我不是鄙视佣兵这份工作。”
感受到同伴的注视,盖里乌斯连连挥手。
“只是,我从来把战争当作公民的权力与义务。单为赚钱打仗……还是头一遭,你们日耳曼人真喜欢当佣兵啊。”
“意大利人也干了。”深谙行情的卡特罗恩补充道。
他们的工作在登记完毕后接踵而至,毕竟,少有他们这样第一时间没有奔赴战场,而是选择留在克雷菲尔德镇。
战争给当地居民的生活制造了巨量的麻烦事,且不论郊野上四处遍布的尸骸随时可能酿成瘟疫,单是逃兵骚扰这一件,就足够镇长头疼不已。孱弱的镇民自卫队勉强可以对抗匪徒,面对逃离战场正规军却如手无寸铁一般。
这段时间,镇子上已然发生不下三起居民与溃兵冲突的流血事件。
而在雇佣刺剑佣兵团保卫城镇后,德高望重的老镇长又向他们提出另一个请求。
“要我们去驱逐北方的胡瑟尔山森林里的乱民?”
“是啊,这些丘陵的森民团伙不愿意过耕作的安宁日子,也不愿意进城做工,啸聚山林,生活资料不足便结伙出山劫掠,真的很难办呐。”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卡特罗恩盘腿皱眉敲打着膝盖,似是在盘算一分钱打两份工是否合算。
“这有何难,为什么不烧山呢?”
罗贝尔疑惑地问道。
话音一落,方才唉声叹息的老镇长忽然睁大了眼睛,额上的褶皱密集成团,用注视恶魔般的惊恐目光凝视出声的青年。
但罗贝尔的眼神没有波动,里面只有对当地村民忽略了一项高效选择的困惑。
“所以,为什么不烧山呢?”
为了表明他这份困惑,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反正你们也不需要那片森林,就让森民和它一起消失不就好了。烧掉林子后,土地会被草木灰灌溉得十分肥沃,你们也能去那里开垦新的耕地。”
老人脸上的惊骇愈加明显。
“咳咳咳。”
见他似乎没察觉到村子受惊的缘由,盖里乌斯咳嗽着碰了下他的肩膀:“确实高效,就是,有点欠缺人文关怀了。”
“反正驱逐的时候也会流血死人,只是死得少一些,其他人多多少少也会在迁移路上冻饿而死,现在可是一月份,冬天。大家的粮储都不多,我看,您也存了趁机抢粮的主意。”罗贝尔翻起白眼,“归根到底,全都是提出要求的人的问题。只要人不死在眼前就能倒头装死,连这点精神负担都拒绝承受……”
“好了,好了,您别骂了。”
老人喟叹一声。
“就请您的佣兵团好生保护无辜的镇民,免遭兵匪祸害。森民的事情,当老夫没说就好。”
罗贝尔偷偷向卡特比了个大拇指。
计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