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白净净,人畜无害样的高德阳,老夫子突的想到了那日,想到了高德阳莫名其妙让他所做的那些题。
一瞬间,老夫子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睿智且富有学问的眸子瞬时间瞪大了许多,颌下纯白无瑕疵的山羊须抖搂了起来。
他的状态,很不对。
高士廉狐疑道:“夫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老夫子稳住惊慌的心神,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没有,只是乍一听少郎高中,我……我心生欢喜。”
高士廉哈哈一笑,“夫子,我说过,只要我儿能中,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一概都不推辞,夫子可有什么想要的。”
老夫子强颜欢笑道:“国公客气了,在下收了束修,教书育人乃是本分,不敢再提什么要求,如今,少郎既已高中,那也不需在下再教什么了,今日在下就想请辞回家,还望国公允准。”
“夫子急着辞别做什么,老夫已让人去布置酒席,怎么也得喝几杯酒才是。”
夫子哪还敢多待,他现在只想速速逃离高家,不不不,应该说是逃离长安,离的越远越好,不管他的猜测是不是真的,躲得远远的总是没错的。
“国公,在下确有急事,还望国公允准。”
夫子的态度很坚决,好似他家是个火坑一般,高士廉觉得有些不对味,但也未深思什么。
“好吧,既然夫子去意已决,那老夫也不多加强留。”
说着,高士廉取下腰间身牌,“夫子将这个拿着,日后若遇到什么麻烦事,都可来我高家寻求帮助。”
“国公,这……”
“哎,夫子莫要推脱,拿着吧。”
见的不好再推辞,只好将身牌收下,夫子拱拱手,“多谢国公。”
话落,神色复杂的瞄了眼高德阳,夫子转过身就走。
回到屋中将行囊收拾好,一刻都不敢耽搁,匆匆离开了高家,本来,高士廉安排了辆马车,还想着送一送他,却被夫子严词拒绝。
从高家出来,兜兜绕绕,确定无人关注后,老夫子寻了个车马行,雇了一架马车,准备速回洛阳老家去。
车轮咯吱咯吱的响着,当长安城的轮廓变得模糊,夫子的心才算渐渐平复下来。
现在只期望,万不要是所猜想的那般。
科举作弊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一旦败露,要先带五十斤的枷锁绕着长安游行一圈。
五十斤,没几个人能扛得住,就算你是天选之子,扛过了这第一遭,后面还有好几个生死劫呢。
夫子想着想着,身子如触电般一颤,一股恶寒从心底弥漫开来。
恰在此时,马车突的停下。
夫子的心,当即提到嗓子眼。
“怎么……怎么停下了。”
外头没回答。
夫子的心跳的更厉害。
深吸两口气,壮着胆子,正欲出去看看时,帘子突的被人掀开。
一个面色冷峻的汉子,眼睛无甚波澜的看来。
夫子吓的老脸一白,颤声道:“你……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汉子没回答,只是一头扎了进来。
夫子吓得连连大喊,“救命,救命……”
呼救声逐渐消散。
程良骏扛着被迷晕过去的夫子,从车厢之中钻出,将他横放在马上,随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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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邑坊的城隍庙中。
乞丐们七扭八歪的躺在地上。
有些摸着肚皮闲聊着,有些呼呼大睡着,其中一个,坐在墙角,背对着众乞丐,手里拿着个木枝,在掉渣的黄泥墙上乱比划着。
这时,另一个乞丐兴冲冲的跑进来,“都起来,别他娘的睡了,申国公府正发钱呢,高家的人说了,不管什么人,只要去道声喜,就有两个大钱拿,赶紧领钱走。”
地上的乞丐们纷纷坐起,有人问道:“真的假的,高家有什么喜事了,好端端的发钱做什么。”
“高家那位公子,中进士了,快走吧,迟了别发完了。”
说完,来报信的这乞丐转身就跑,其他的乞丐们欢天喜地的紧跟其后,唯有坐在墙角的那乞丐,却是动也不动。
噼的一声,手中的枝条应声而断,乞丐将断枝一扔,两手枕着脑袋平躺在地,脸上涌出自嘲之色,喃喃自语着道:“我说什么来着,高门寒门,天差地别,不管肚里有多少学问,只要人家把名字一写,就稳稳压你一头,还想着中进士,真是痴心妄想。”
嘟嘟囔囔之时,却也不知为何,这乞丐的神色,逐渐变得愤恨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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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高府之外,聚集了大批的百姓,其中不乏一些三教九流之徒。
高家的仆役,正神情倨傲的站在门口,只要过去说上一句恭贺高公子中举,就能得两个大钱。
钱虽然不多,但来的却容易,因此源源不断的有人赶来,直到日落时分,高府外才算是渐渐消停。
高德阳洗了个澡,换了身崭新的衣服,身上也熏的香喷喷的。
看起来当真是一表人才,好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高士廉笑的满脸褶子乱颤。
高德阳一脸得意道:“祖父,那我就进宫去了。”
高士廉点点头,看着他有些飘飘然,又语重心长告诫道:“进宫了,态度要谦卑,有人跟你问好,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你都拱手回个礼,尤其是烧尾宴上,在陛下的跟前,万不可孟浪了,听懂了没。”
高德阳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另一边,清风楼中。
留宿在此的一众学子,中了举的只有寥寥五人。
此时,这五人也都沐浴换衣,收拾的妥妥帖帖,准备进宫去参加烧尾宴。
落榜的这些人,神色皆都复杂难言,有的眼中满是羡慕,有的眼中满是落寞,还有几人则露着哀伤之色。
卢彦伦四下看看,却没有发觉郝处俊的影子,正想着去后院找找时,门口的小二兴冲冲的喊道:“一队金吾卫,向着咱们这边来了,应该就是接诸位郎君进宫的。”
话音刚落,威风凛凛的金吾卫,已经是进门来。
为首的那人,态度和善,看了卢彦伦几人一眼,笑着道:“请诸位将官告拿出。”
卢彦伦取出紧贴在心房的绢布。
在查验无误后,他们几人随着金吾卫向着皇宫去。
杜爱同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去,等的转过身时,却见郝处俊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他的肩头上,还挎着包袱。
“处俊兄,你这是?”
“萧掌柜。”郝处俊拱拱手,“在下这就准备回安州了,您放心,在明月楼这段时间的开销,再下回家之后,托人给您送来。”
“处俊兄,不过一场失利,你这就心灰意冷了,过两日不是还有制科吗,你不再考的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