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薛名勤突然接到一个命令,让他到童青峰副政委办公室隔壁,说是有人在等他。
薛名勤忙的赶过去,室内坐着一人。
薛名勤识得此人,正是说书艺人褚思鹏。
褚思鹏见有人进来,忙的站起来说道:“您就是薛同志吧,我是褚思鹏,一个街头说书的,童副政委让我来和您聊一聊。”
薛名勤忙的说道:“甭客气褚先生,我听过您的书,对您甚是敬佩,快坐快坐。”
两个人分别坐了,薛名勤方才说道:“褚先生,童副政委让您来找我聊一聊,这是怎么一个说法。”
褚思鹏笑道:“薛同志,就是您从贾汪带回来三百多人的事,这其中的凶险处,惊人处,定然多多,童副政委让我务必把你的经历用大鼓在咱鲁南苏北表演一翻,这是他交给我的任务,还请您多多理解。”
薛名勤心中咯噔一下子,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这用鼓书来说唱,可不比什么作报告更有排场,童副政委这是一心想赶鸭子上架啊。
褚思鹏见薛名勤面上阴晴变幻不定,便问道:“薛同志,这是好事啊,怎么您有为难之处?”
薛名勤叹道:“不瞒褚先生,我薛名勤何德何能,岂能贪这天功,你在集市上鼓棰这么一敲,我可就成了罪人了,这事不成。”
褚思鹏见状呵呵一笑:“褚同志,你多虑了,童副政委特别交待我说,你的事本就不是你的事,是支队的事,你做的就是支队做的。”
薛名勤疑道:“还有这种说法,当真是童副政委说的?”
褚思鹏笑道:“薛同志,这是什么地方?是军营!你就是借我一千个胆,我也不敢到这个地方说瞎话哄人。”
“还有,童副政委还说了,你只管把事说来,涉及的凡是我方人员,在说书的时候可换个名字,这最终目的是要宣传咱们运河支队,不是纯碎宣传你个人,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薛名勤听到最后这一句话,心中立时豁亮豁亮的,当即开口说道:“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心里这块石头算是搬掉了,我就详细说于你听。”
褚思鹏笑道:“这就对了,薛同志,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薛名勤:“先生请讲。”
褚思鹏低低说道:“童副政委是要把我这只鸭子赶上架,我平日里说书都是人家写好了的,人家教了我,我才会说唱,现在叫我听你说一遍就写成鼓书来唱,这不是赶鸭子上架是什么?说心里话,我比你难为得多了。听你说完了恐怕我还得请别人帮忙呢。”
薛名勤听罢当即就乐了:“这童副政委,这明明是赶两只鸭子上架啊。”
薛名勤心结既解,精神放松,这事就一件一件的向外摆了。
薛名勤:“这是去年秋天的事了,咱们运河支队进行了整编,设立了营的建制,而且呢又进行了短时间的休整。这一休整可就休出事来了,褚先生你猜怎么着?”
褚思鹏:“怎么着了?”
薛名勤:“倭鬼子得到了我方休整的消息,可就出来作恶了。贾汪和贾汪附近据点的二倭鬼子,在倭鬼子的指挥之下,不断向我边沿地区的村庄进行袭扰,这个危害很大。特别是伪‘和平救国军’孙士光部,经常跑到贾汪东部崮岘一带窜扰。”
“我们一看不行啊,这样一来,老百姓可就受难了,无论如何得打掉他,不能让他这样放肆……”
褚思鹏赞道:“好,说的好,岂能让他这般放肆,打他。”
薛名勤:“我们的想法是好的,可是这孙士光贼的很,几次设伏想干掉他,可就是不成功。这可急坏了我们一营的几位领导。”
“我们李明和营长、褚思桂副营长、王乐泉教导员几个人合计来合计去,就想出一个法子来,他们向郑峰政委提了一个建议,说这孙士光现如今正在召兵买马,咱们不妨派人打进其内部,在敌人心脏里隐蔽工作,等待时机,以图更长远的发展。”
“郑峰政委一听,这个好啊,深入虎穴,相机有所作为,说不定有大作为。当时就赞扬了我们营长等人。然后就问了,你们既然提出这个建议,说明你们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这个人是谁啊?”
褚思鹏听到此处不由得插了一句:“这些人可都是人精啊,你说一句,他都知道你下一句,厉害得紧,尤其这郑政委,老百姓都说他是诸葛亮转世,做事神的很,我看还真有点像。”
薛名勤也说道:“自从郑政委来了之后,确实做了许多事情,咱们支队无论是战士还是领导都是很佩服他的。”
薛名勤接着说道:“我们李明和营长当时就说了,郑政委,还真叫你说准了,我们一营一连有个排长叫薛名勤,这个人胆大心细,做事稳当,我们商量之后,认为他能担此重任。”
“郑政委就说了,好,明天你就叫他来总队部,由我们给他布置任务。”
“那一天,李明和营长就来找我了,说,薛名勤同志,接到总队命令,叫你现在就去总队报到,总队里有一项特殊任务要交给你。我当时就纳闷了,什么任务总队能直接找到我,还不是你营长上报的?我就直接问了,我说,营长,到底什么事,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你猜营长怎么着,一句话就噎死我了:什么事?说是特殊任务,特殊任务我又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你到总队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快去!”
褚思鹏呵呵笑了,边笑,边拱火:“你这算是碰了一鼻子灰啊。”
薛名勤白了他一眼:“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们营长那脾气我知道,他平时和善着呢,他这样一说我就知道任务确实是极为特殊的,是不允许打听的。当下,也不敢停留,立马就奔总队部去了。”
“到了那儿之后,我一报名,立马就有人带着我走。接见我的你猜都猜不到是谁。”
褚思鹏咧了咧嘴:“切!还用猜,当然是童青峰副政委喽。”
薛名勤:“你就知道童青峰副政委,还有一个你猜猜看看。”
褚思鹏笑了:“我不猜,我不猜你也得说。”
薛名勤笑了:“你这滑头。那个你当然想不到,他是陈影洪副总队长。”
褚思鹏面上微现惊讶:“这个阵仗可了不得,你发财喽。”
薛名勤不理他的打趣:“童副政委见了我之后就笑了,他说,薛名勤同志,支队领导决定要你去完成一项特殊任务,营首长跟你讲了没有。我当时立正站好,严肃的说,营首长只是对我说,支队首长要派我单独去完成一个任务,做什么没讲。”
“童副政委说,我们决定派你打入在崮岘一带活动的伪军孙士光的部队,在他们内部做瓦解敌人的工作,具体任务和要求,陈副总队长再告诉你,说完向陈副总队长点了点头。”
“陈副总队长就具体向我介绍了孙士光部的情况,同时提出了任务要求。我听完之后就感觉头要大了,这个任务确实是太特殊的,而且尤为重大,尽管如此我还是立马表了态,我说,组织上要我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这是对我的信任,我也有信心把这个工作做好。但是,怎么打进去,以后又怎么跟支队联系,这些都要领导为我做好安排。”
“童副政委听了,立马表态,说:提的好,这个应当。他们两个立刻做了研究。到了最后,陈影洪副总队长对我说:在敌人内部只身工作,不仅要有计谋,而且要有胆量,要主动,又要沉着,要时时想到你是只身处在敌人之中。”
“我见陈影洪副总队长对我如此关切,当时就有些激动,说:请首长放心,我完全理解,保证完成任务。这两位首长见我激动,相互看了一眼,笑了,他们一人握着我一只手,童副政委说:祝你成功,我们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褚思鹏点了点头:“这确实令人激动,连我都激动了,你别忙,让我想想。”
说罢褚思鹏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睁开眼,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着了,这个就算鼓书的第一回——接受任务,好不好。”
薛名勤:“好不好的,还不是你说了算。”
褚思鹏笑了:“薛排长,你接着说。”
薛名勤:“我到崮岘的时候,正逢集,集上人不多,稀稀拉拉的走着几个卖菜的、推车的。我当时身着下窑人的衣服,就到了崮岘的东门外,见门口挤了一大堆人,原来是围着三个汗奸,两眼喝得血红,摇摇晃晃的,围着一个老婆婆,嘴里嘟嘟囔囔,抢她篮子里的鸡蛋。老婆婆边哭边向他们要钱,可是这些家伙,又怎么会给钱呢!”
说到这里薛名勤叹了口气。
“我跟着他们到了伪军驻地门口,有两个人站岗,一个人拦住了我,看那样子像是个班长:喂,你是干什么的?我说:贾汪下窑的。那班长问:哪个庄的?我听他的口音像是崮岘附近的人,便回他:贺窑的。那班长说:哦,那咱们不远,算是乡亲,那你来这儿干什么呢?”
“我装作可怜的样子说:唉,不瞒老乡,煤黑子那埋了没死的活路,我实在干不下去,想另找个门路混碗饭吃,不知道班长您能不能帮个忙,托你的福,让我当你的小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