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此时的惊愕可想而知,而他的惊愕神情,也落入到了众将的眼中。
“都督,你只看辽东湾近海之海面尽皆封冻,却不知这个冰面之下仍有海浪涌动,这冰面看起来坚固无比,但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随时随地可能崩裂。千军万马上去,一旦遇险,可就全完了!”
夏成德距离杨振比较近一点,所以当先说话,说出来的话里解释的成分居多,但反对之意甚是明确。
杨振听了,正待说话,却又听到吕品奇紧随夏成德其后说道:“都督,夏副将所言并非危言耸听,海上冰层近岸虽厚,离岸则薄,而且离岸越远则越薄,往海中去十几里,多数皆是浮冰相连接,其下则深不可测——”
“可是据我所知,过去并非没有人这么做过!既然他们可以,我们却又有何不可?!”
杨振打断了吕品奇的话头,当即这么反问他们道。
这个时候,张臣策马上前靠近了杨振,说道:“都督说的,可是天启六年正月,满鞑子数万骑兵,踏冰过海攻陷觉华岛的事情?”
“没错,我说的正是此事!因何他们那时做得到,而我们此刻却做不得?!”
面对杨振的询问,张臣立刻说道:“卑职正要禀报都督。天启六年正月,天气酷寒,哈气成冰,比之今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其一。
“其二,觉华岛离宁远海岸不远,不过七八里,兼且峡湾不深,冰层冻得甚是结实,卑职听闻厚达三尺有余,足以令当时后金军满蒙骑兵疾驰而过。
“但若是觉华岛所在的位置远离海岸,哪怕是向东深入海中数十里,以卑职之见,情况必将大为不同!”
听见张臣说到这里,杨振的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一时把握不准,便随口问道:
“哦,将会有何不同?”
张臣答道:“若觉华岛远离海岸,那么满鞑子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其大军知难而退,要么其大军全军覆没。”
杨振知道张臣的意思,张臣通过假设的方式告诉杨振,如果在眼前的情况下非要踏冰过海,那结果很可能是全军覆没。
因为根据他们说说,距离海岸近的地方十几里内,海冰较厚,或许可以承重,但是距离海岸越远,海冰就越薄,甚至只是浮冰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行船果然是行不得,太危险,可是冰上若想行人,行车,行马,那么一样充满危险,甚至根本无法落脚。
对于海洋的神秘,杨振不太了解,而对于海洋的威力,杨振则充满敬畏。
听了张臣的话,杨振一时沉默无语,良久方才犹犹豫豫地说道:“辽东湾左右岸,天气寒冷几如一,却因何海上冰层的厚度不一样呢?”
夏成德、吕品奇、祖克勇、张臣这些人虽然在军中混了很久了,对辽西的气候地形水土都很熟悉,但毕竟是大老粗出身,更没有一个人是水师起家。
对于辽东湾里的冰情,他们只知道,越往北冰层越厚,冻结得就越结实,越近岸冰层越厚,冻得就越结实。
至于这是为什么,他们也没想过,历来皆是如此,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因此,他们听了杨振半是自语,半是询问的话以后,各自若有所思,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时候,一直跟在外围的仇必先,却突然说道:“都督,这都是因为水的原因。海水与河水不同,河水无盐而淡,易结冰,海水有盐而咸,不易结冰。近海之海水,多有河流汇入,水淡而不咸,是以冰层较厚。
“远海之海水,则不然,咸度更高,盐分也更大,是以天气虽冷却不易结冰。即令因为酷寒而结冰,冰层也是脆而易碎,不能行车马,盖因冰下水深而浪急也。”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海洋的认识,能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仇必先这么一说,杨振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当下暗自打消率领大批人马车队踏冰过海的想法。
而这时,夏成德、吕品奇他们也紧跟着仇必先的话,纷纷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张臣、祖克勇、郭增福在边上听了也不住点头。
“既然如此,留守松山官军主力大举移防辽南的事情,就仍按照我向朝廷报备的时间进行吧。”
要大举移防,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他现在在松山城内的家当虽然不多,可是车马物资金银饷械算一算,也颇为不少。
人倒是好说,一二百斤,踏冰而过,危险并不算太大,实在不行绕一绕呗,但是车马驼队金银饷械可被不同。
这些物资要是出了问题,那还移防个屁,反倒不如老老实实在松山城守着。
但是,就这么干等着,那也不是杨振的作风。
所以,他说完了这番话,眼见众人好似松了口气似的,当下他略作停顿却又说道:“但是,自从拿下复州,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月,满鞑子撤兵回辽东,也已经将近两个月。
“眼下复州城是什么情况?满鞑子有没有南下复州城?甚至复州城还在不在我们手中?目前杳无音信,我心中甚不安。所以我们又绝不能就在这里干等着,等着海冰消融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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