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没有希望?人又没死。”赵庖头也不回。
“人没死……”余水呢喃重复,“人没死……”
她看向自己的掌心,其中冒起绿光,葱绿的枝丫慢慢生长,充盈她的眼瞳。
哗啦,海水冲刷沙滩。
周磊睁开眼睛,一黑一蓝,不等边上的人说话,他开口喷吐,猛地扑地,呕出蓝的、黑的、红的,稀里哗啦,似是吐出大半精气,头发染苍,体肤皱缩,摇摇晃晃直立,却使不出力,绊坐下去,震得整个人晃神。
有头狮子想去扶他,但被一丰神俊朗的人物拦住了,这极英俊的人屈身观察,一双星眸看向一边茫然的水狮子,又看向虚脱的周磊,眼里浮出笑意。
他亲自接近,不顾天海一般蔚蓝的长袍华服,脸上奇异地描有几条沧桑的纹,坐在周磊旁边的位置。
周磊瞧他,警惕地挪远。
于是,这一看就非同凡响的人跟着挪屁股,粘着周磊不放。
“……”周磊张口,蓦然剧烈咳嗽,平缓后哑声道,“你干什么?”
这异人道:“孩子,你有亲和天赋?”
“那又怎样?”
异人笑道:“难见天赋者被抓去研究改造,还被当作垃圾丢入海里,混这么惨。”
周磊语气不善:“关你屁事!”
狮子倒竖明睛,趋近开口:“喂,小家伙,虽然尊……”
“停,”异人制止它,“我是微服私访,小狮子,你总记得么?”
狮子有些不安:“尊者,您说出来了。”
“没事,”水尊笑得开怀,摸起周磊的脑袋,“这小子啊,是自己人。”
周磊烦躁地呼开他的手:“谁跟你是自己人?”说罢,他焦虑地四处巡视,东张西望,频频顾盼。
水尊不急不缓站直,抬掌聚水,其中有一条黑不溜秋的小鱼浮浮沉沉。
周磊觑见了,瞠目结舌,大喊:“还我!”他张牙舞爪扑向水尊,又挠又抓,又踢又踹,扰得水尊不胜其烦,连着水盏一齐给了他。
拿过后,周磊凝神端详里面的垃圾鱼,发现它大体完好无事,松了口气,又仓皇地左瞧右瞧,忽然定睛,呆滞了。
水尊和一头雾水的狮子等着他回神,周磊回神扑来,恶行恶相:“你他妈干了什么?”兼之一系列污言秽语,魔音穿耳。
水尊终于皱眉:“恶言伤情。”
他指尖分水,点到周磊眉心。
周磊立即跌落沙面,一黑一蓝的双眼懵懵懂懂,嘴巴紧闭,出不了声。
狮子见隙插话:“孩子,感应一下你的垃圾鱼。”
周磊的回应含糊。
水尊叹气:“等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纠正你的言辞。”
“唔!”周磊怒目圆睁。
“非也,我不是那些见不得光的组织成员,”水尊扫视周磊身上无意露出的密密麻麻的针孔和切痕,以及那双渐渐睁不开的蓝无眼白的眸子,缓声说,“你的御兽中的毒,我解了。”
周磊瞳孔缩放,猝然一瞬光亮,然而很快熄灭,敌意取而代之,在眼内增生。
“我究竟是不是哄你,时间会证明一切。”水尊领着狮子,用魔力缚住周磊,步入海洋。
周磊剧烈挣扎。
“放心,无需太久,你的羁绊不迟一时半会。”水尊悠然道。
狮子却忽然发言:“尊者,他便是那个人?”
“小狮子是说哪个人?”
“尊者莫拿我打趣。”
水尊淡然一笑:“他就是那个人。出身泥潭,而非濯清之莲,崛起微末,而非意气草莽。但终有一日,他会助你洗净诅咒,返本还源,也会继承我等意志,庇佑一方。他会是清洁水域的先锋,一切染污的克星,他会是栽培芳菲的园丁,开辟太平的将领,他会是不可或缺的见证者和亲历者。”
一连串的夸赞下,周磊懵逼了,感觉自己遇到了赵叔和店主提过的臆想症和神经病。但通过契约,他的确感知了垃圾鱼事实上焕发生机,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头狮子听言,竟是也当了真的样子,好奇地看他看个不停,露骨,毫无遮掩,却与以往所见之人不同,没有任何挑肥拣瘦的不屑,也没有居心不良的恶意。
“你好,”周磊听到这头狮子轻轻低头,再度口出人言,“我是水画狮,很高兴与你相遇。”
这头狮子神俊异常,皮毛十分漂亮,犹如倒置的蓝海与云彩,它的眼神极其灵动,鬃毛和尾巴洁白如玉,在傍晚的黄昏中映得熠熠生辉,像极了天边的晚霞。
“以后请多指教,我的人类御使。”
那时尚且幼稚的周磊不禁忘了揣测与忧虑,凝望那双清澈的眸子。
那里面满是温润如水的包容,以及他自己的倒影。
……
一头血迹斑斑的四腿走兽被撂进海。
水花喷溅,受暗影挤压,一星半点沾不得金贵且愤怒的罗伯特。
这太阴贵族满头驱除不得的泡沫,满面阴云,冷森森提起紧闭双目的周磊,铁钳般的手掌将其脖子勒得血管暴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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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表明周磊不但没死,还顽强地汲取空气,拼力地获取求生的机会。
“真是和阴影沼泽的湿泥一样恶心,”罗伯特厌恶地说,“我可不会让你死得痛快!”
他身上分裂成百上千蛇尾般的影条,一根根没入周磊筋络,横切血脉,隔阻血液,削片精神,偏偏强化了痛觉,种种触觉堪称痛彻心扉。
就见周磊的身体在无意识的抖擞中被拉伸得变得奇形怪状,这里鼓起一块,那里凹陷一块,头瘪腰突,一手肿成西瓜,另一手细成面条,左腿半截拉丝,右腿全部车轮一样扭曲,就连脊椎都恶变了,无力撑直,如同一只西瓜虫那般,蜷为一团,但限于坚硬的骨骼,脊椎无法弯成完美的圆,卡在一半,咔咔嚓嚓,欲缩不缩,欲蜷不蜷。
观赏着新鲜出炉的得意之作,罗伯特愉悦地弯起眼睛:“这就对了,既然干的不是人事,何必长的个人样,现在不是适合多了?”
他将畸形的周磊破布样甩了甩:“自由海洋,自由海洋,只有兽类的自由,没有人类的自由,哪能叫自由海洋?”
他贴近周磊,声音轻柔:“我说的对吧?你这条多管闲事,对兽类俯首帖耳的狗。”
他作势抬高周磊,掌心酝酿乌光。
与此同时,和裘明大吵一架的魂球升入高空,炮弹一样急坠。
……
“……是这样啊,他们背地骂你走狗。”水尊握住鱼竿,端坐海岸,头戴箬笠,身披蓑衣,臀置竹席,俨然一副钓鱼翁的打扮。
听着周磊倾诉烦恼时,他不忘看着海里争先恐后,甚至为争夺他的鱼竿而打起来的鱼群,笑了笑。
“还有‘半瞎子’。”周磊抱怨。
水尊悠然道:“他们讲的也没错啊。”
“师父!”
“立场不同嘛,可以理解。”